除晦气

林如求

连魁往家走的时候，一路见啥踢啥，路边稍高一点的草和小一点的树，全成了他泄愤的对象，好像是这些草呀树的让他晦气，才在赌桌上输了一百块钱。

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他的侄子连中像只呆雁，正在后门山上往他的屋子瞅。瞅什么呢？连魁悄悄地靠近连中，顺着他瞅的方向往下一看，原来那是他家的厨房，上部有一个门缝，隐约可见一片白花花的身子和一只晃动的莲藕似的手臂。那是他的老婆翠花正在洗澡。天杀的，这么大的一个缝，在底下怎么就看不见，没给堵上呢！

连魁一把攥住连中的手臂，把他拖远几步，然后瞪着一双死鱼眼望着他，喝道：“我说你在干啥呢？白花花的挺好看是不是？”

连中刚才正看得入神呢，没提防连魁到来捉住了他，吓得脸都黄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没，我路过，我，我看见那里有根竹笋，想拗了煮酸菜汤。”

连魁沉下脸来说：“你还敢撒谎！你以为这种鸟话能骗得了鬼呀！你什么不好瞅，偏偏要瞅我老婆洗澡？我老婆洗澡是你瞅的吗？你是谁呀？你是我侄子是不是？有侄子瞅婶子洗澡的吗？你爹马上要给你订婚了是不是，你猴什么急呀？你娶了媳妇再自个儿细细地瞅也不迟呀！这件事要是让我说出去呢，你还想在村里头混呀？你那个媳妇还不吹灯拔蜡呀？你也不想想！”

连中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一把抱住连魁的大腿，哀声求道：“大叔，这事，这事，还请你多多……”

连魁转身挣脱连中的手，发怒道：“你别叫我什么大叔，你刚才瞅婶子洗澡的时候，你把我当你的大叔了？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让你白白瞅了我老婆的身子。”

连中咬咬牙说：“大叔你看这事怎么了才好……要不，要不我赔你几千块精神损失费？”

连魁噗哧一声笑了：“我说连中呀，你也太小看你叔了，你以为你叔没见过几千块钱呀？三百五百八百一千，我此刻也拿得出来。你心术不正，没有廉耻，你以为几块钱就能保住我的名誉呀？”

连中不知怎么办才好，脸上的汗珠像条条小溪流了下来。

前厝的三叔公正巧从他们跟前经过，说：“你们叔侄在半路上嘀咕啥呢？”

连魁笑笑说：“没事没事，我们在聊天下大事呢！”

三叔公又瞅了一眼连中，摇摇头走远了。

连魁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连中，你叔也不为难你，你叔也不是那种人。只是你瞅了我老婆，让我晦气，你就拿一百块钱，让我买了猪头，烧了高香，除去这晦气，把这事了了。不过，即使这样，还是你占了便宜是不是！”连魁啧啧连声。

连中一听，松了口气，忙说：“行，行，行。我就回家去拿钱。”

连中匆匆到家，翻箱倒柜，拿了一百块钱。他爹追出来，说：“连中， 你又拿钱去睹六合彩呀！你还像个要成家的人吗？”

连中一边说：“没，没，没。”一边走出屋外，把钱悄悄塞给连魁。连魁说：“行呀，谁让咱们俩是亲叔侄呢？我用这钱悄悄地把事办了，除了晦气，就算了，就不再提这事了。你呢，破财消灾，花了这钱心里也踏实了不是？唉，只是你叔还是太吃亏，是不是？唉、唉……”

连中苦着脸说：“那是，那是，小侄无知，大叔你就饶了小侄这一回。”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们是亲叔侄呢？只好这样了！唉、唉……”连魁长吁短叹，自顾自走了。走了一段路，连魁就高兴起来，放心里说：刚才赌桌上输掉的一百块，现在不是又找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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