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秦玉芳

村里来了个捡破烂的小伙子，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有人跟他讲话时便“咿咿呀呀”地不停的打手势，从那时村里人都叫，他哑巴。

哑巴在村外一座废弃的看林草屋里住了下来，陆陆续续的他用捡破烂换来的钱买来了锅碗瓢盆和粮食。后来这间小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女人，整日两个人成双人对的出现在村头村尾的垃圾堆旁。

偶然一天，村民惊奇地发现他们身边有多了一个小男孩，自此之后，村里人便称他们哑巴爹、哑巴娘。

大年三十的晚上，兴奋过头的烟花满天乱飞，不知为何竞选中的这间陈旧破败的小草房。几个花星落在草屋周围的柴草堆上，风急柴燥顷刻间便将小草房里里外外都燃着了，一根火柱砸向哑巴爹。从那时起村头多了一座孤坟，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余辉中便有一个孤寂的守望者，就如以前日日守望卖破烂归来的丈夫一样，只是现在她守望的只有绝望。

渐渐地小男孩长大了。然而有段时间，哑巴娘发现每到吃饭时间小男孩便没了踪影，哑巴娘悄悄地跟着儿子，发现儿子躲在学校门外的墙脚里偷偷地目送着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进学校。那夜，哑巴娘守在丈夫的坟头整整守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哑巴娘便把儿子从睡梦中扯醒，从箱子底下翻出一件捡来半新的外套，将儿子细细打扮一番，拉着她去了学校，一路上儿子只是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母亲，不敢说一句话。校长收下了这个没有户口的孩子。

后来，孩子很争气，以全校最好的成绩考上了最好的中学。几年后又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且还以优异的成绩申请了全额学费减免。

高中学习紧张，儿子只能每月回家一次。每到周末看到同学父母大包小包的提着水果鱼肉来探望时，儿子只是偷偷地躲在教室里不敢回宿舍，他怕舍友问他：“你家里没人来看你吗?”他也从不敢奢望母亲会来探望自己，他知道能来上学已是在喝母亲的血了，不能再抽母亲的筋呐。

这次儿子像往常一样躲在教室，估计同学们父母走的差不多时才走出教室。忽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一个被校卫拖拽着的乞丐身上。当乞丐挣扎着回头的瞬间，儿子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狠命地撞开校卫，校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正要回身报复，儿子早已抱住女人叫道：“娘，你怎么来了?”校卫登时怔在原地茫然无措。

看见儿子，女人手舞足蹈地狂叫着，用一双粗糙污秽的长满老茧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儿子的脸。突然女人放开手，打开臂弯里挎着的一个打了补丁的掉了色的破编织袋，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一块一块的苹果，她在里面找出一块最大的双手托着送到儿子嘴边。儿子知道这一定是母亲为了来看他，从村头的集市上捡来的烂苹果，将烂处挖掉后才带来。

儿子接过母亲手中的包，搀着一瘸一拐的母亲向宿舍走去。儿子知道三十多里的步履蹒跚都没能阻住母亲对儿子的牵挂，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躲避舍友们惊异的目光呢?

几年后儿子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名牌大学。就在儿子大四即将毕业时母亲离开了。当儿子急匆匆奔回家看到母亲那宁静坦然的面容时，儿子知道母亲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跟父亲团圆了，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虽然爹娘一生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但他们都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了他。

后来，儿子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他每天都站在夜幕中默默地守望着。儿子问他望什么，他笑笑，一把抱起儿子，给他讲哑巴爹和哑巴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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