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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谈昂尼斯的自责,不能不先说说爱因斯坦当年的处境及相关情状。
1900年秋天,爱因斯坦虽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苏黎世联邦工业大学,但他在那些“正统”的教授们的心目中,乃是一个不安分的“异端”,故而未能留校。在毕业后的这段时间,爱因斯坦为找一份较为稳定的工作而屡屡碰壁。他向德国莱比锡大学的维纳教授、奥斯特瓦尔德教授写信,谋求助教一类的职位,没能成功。1901年4月12日;他还写信给荷兰莱顿大学物理学教授昂尼斯:“尊敬的教授先生,我听一位朋友说,您那儿有一个助教的位置还空着,恕我冒昧谋求这个职位……”希望也落空了。求职连连受挫,并未影响爱因斯坦乐观、坚韧的天性,以及对科学的探索。1905年,已在伯尔尼专利局当了小职员的26岁的爱因斯坦,石破天惊地发表了5篇震动世界物理学领域的论文,其中最重要的是建立了狭义相对论(在此基础上又于1916年建立广义相对论),从而改写了人类科学史。
1911年秋,第一届索尔雅物理学会议在布鲁塞尔召开,与会期间,那位当初拒绝爱因斯坦求职请求的昂尼斯教授满怀歉意,向爱因斯坦表示了深重的自责:“现在应该由我来给你当助教了!你10年前寄来的那张明信片我还保留着,将来把它送到博物馆去,让后人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有多么糊涂。”
不难识察,昂尼斯教授的道歉和自责是恳切的、真诚的。不问昂尼斯是否将那张非同一般的明信片送到了博物馆,仅凭他能够不怕“坍台”地说出这番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正是在这一年,昂尼斯发现了物体的超导现象,引起世界物理学界的关注)。人对事物的认识,人对人的认识,总是有一个过程,有眼不识“千里马”,也情有可原;其实,昂尼斯也可以装戆——“从未收到过那张求职明信片”——如果爱因斯坦提起此事的话;再说,毕竟是10年前的事了,没准儿爱因斯坦本人早忘了(即使没忘,以爱因斯坦的度量,也未必会提及旧事),你昂尼斯又何苦自讨没趣,挑起旧事。没有人要求昂尼斯教授这么做,这是他的自我检省。以昂尼斯教授的资历和眼光,不可能不知道:其时,任何的人和事,无论好坏,只要与爱因斯坦的大名联系在一起,无异于“载入史册”,而自我揭“丑”,则难免要遗“丑”万年。然而,昂尼斯就是昂尼斯,他果敢而无情地自揭其“丑”,真是“傻”得可以。这就是昂尼斯教授的标格。在我看来,这反倒成了昂翁的一个可敬可爱的闪光点。
设想类似的情形发生在中国:那些一度拒绝过“千里马”的角儿,很可能装得若无其事;或者会刻意辩解一番;叹一叹苦经和自身当时的为难之处;甚或还会有人把自己打扮成伯乐,说是早就发现对方是一匹千里马了,只是由于……
这其实已不是在下的设想了,现实社会,种种“巧为人”的角色,我们见得还嫌不够吗!
从爱因斯坦“求职”到昂尼斯“求责”,笔者悟出了一种人文意义上的“相对论”。
(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