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地点:上海南翔古猗园
求婚时间:1981年10月国庆节
求婚人物:
张佩珍(女)当时年龄:33岁;当时身份:华东师范大学政教系四年级学生;当时收入:无;现在身份: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
刘业雄(男)当时年龄:35岁;当时身份: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四年级学生;当时收入:42元;现在身份: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
那时候,我们临近毕业只有四个月了。虽然早过了“奔3”的岁数,已经向“不惑之年”逼近,但都还没有对象。我们周围的许多同学早已膝下有子,等不及周末就早早溜回家抱儿子女儿去了,甚至有的已经参加孩子家长会了。我们这届“文革”后第一批恢复高考后进校的77级学生,类似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多。
我们是两个系的,两位辅导员(都比我们年龄小许多)彼此熟悉。她们比我俩还急,互相打探:“你们系里有没有合适的……”结果,我们就认识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校门口,两位辅导员说完“前言”,把我俩一凑,就赶着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六月天的傍晚还是蛮亮堂的,我俩彼此看了看,都还大致满意。接着就去了校门外不远的长风公园,东拉西扯地谈些校园里咸咸淡淡的生活,彼此的专业学习等等,好在都属于“大文科”范畴。
不久就是暑假,我俩都住在学校里写毕业论文,一个河东,一个河西,约好每天晚上在“老地方”荷花池见面一个小时。慢慢地,我有了感觉,我对他很满意,我相信这就是爱。
但他的感觉如何呢?对我是不是满意呢?会不会向我求婚呢?(刘业雄插叙:我也很满意她,但也不无担忧——她喜欢我吗?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我提出求婚,她会不会拒绝呢?)
一想起求婚,我马上想起许多小说、电影里的经典片段和场面:玫瑰花,钢琴曲,单腿跪地,闪闪发光的钻戒,“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
我为我自己的想像而陶醉。但他迟迟没有动作,我有点失落,有点忐忑。
国庆节到了。他约我到嘉定南翔的古猗园去玩。我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两辆自行车在金秋的阳光下轻快地沿着郊区公路向西北方进发。古猗园不大,一会儿就全部兜完了。我们在河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他正在写的一篇小说上。他说,小说写的是“文革”中一对母女的遭遇(属于后来归类的“伤痕文学”吧),准备贴在他们中文系77级的文学壁报上。
我从小就很喜欢看小说,古今中外都看,有时候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长久以来,我对写小说的人总感到很神秘,能把简单的汉字组合成那么富有魅力的篇章。我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正沉醉在自己打造的文学意境里的人,他发表过的小说,我都看过了,说实话很佩服他。
此时,我不由得脱口问了一句:“这小说是怎么写出来的呀?”
他看着我,顿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以后我写的时候,你看着就知道了,好吗?”
我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呀……(刘业雄插叙:“这是我精心准备的一句‘台词,潜台词还不明白吗?而且万一她拒绝了我的这种声东击西的‘求婚,彼此都不会尴尬。”)
我也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好呀,以后我就一直看着你写……”
我的意思不也很清楚吗?果然,他的脸唰地红了,我感到我的脸也火辣辣的……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第一次,而两个手心都是那么湿漉漉的。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一层纸给轻易捅破了。但这就算求婚了?全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浪漫,那么激情迸发,没有一个“爱”,没有一个“婚嫁”,我似乎有点不甘心。然而,转眼一想,这不也是一种特殊的求婚吗?我们这一代人,还能有什么“过分”的话语、“精彩”的举动、“浪漫”的形式呢?
我们随身带去的海鸥120相机在1/125秒的瞬间里留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毕业后四个月,我们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