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焜 大公司的人事难题

姜苏鹏

管理智语：找对的人做对的事，放手让他们去做。

“我的名字已经从猎头公司的数据库里拿掉了。”

算是小秘密？

“一个不需要再浪费时间的人。”讲这番话时，IBM大中华区董事长周伟焜如顽童得手。

最有意思的一次。“1995年我到中国任职第一天，上午公司把我介绍给所有的员工，下午就有猎头公司来找。我对他说你的情报还是差了一点。他说没关系，我把你的记录放在档案里，将来可以再找你。我对他说你不需要浪费时间。”

最近的一次。“猎头借用朋友的名字，打到我助手那里。我通常转告他们，说我已选择了这家公司，直到大家不需要我为止。”

36年，固守一家公司，在当今这个社会是否称得上一种美德？

“不能够讲是美德，是个人价值观决定的。我出生在中国动荡的年代（1946年），3岁随父母来到香港。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做人做事要稳定一点。我常常跟同事们讲，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你可以跳来跳去，也可以留在一个比较理想的地方，做到的事是同样的。”

地道的局内人

如果说那个写出《谁说大象不能跳舞？》的传奇CEO郭士纳是IBM的局外人，那么现任全球CEO彭明盛，以及周伟焜他们则是IBM地地道道的局内人。时常被外界称之为：纯蓝。

也想过离开。周在IBM工作两年后，曾到另一家公司接受面试。“结果被我的经理挽留下来。他说，你不只能做技术人才，有一天可以做其他位置。我听从了他的话。”

没想到在中国一干就是10年。在IT圈子里，领袖们一茬茬地长，一茬茬地换。于是“幸存”的周有个叫得响的绰号“跨国公司的中国长青树”。

缘由是没有了借口。“我以前在香港、台湾做过，但嫌地方小。到了澳洲，地方大了，人又不够多。来到中国再也没借口了，只有安心把事情做好。”

改变太多。回头看10年，自己最大的不同，“从前假设我用一种动物来形容自己，我会用马；现在我用龟。年轻时锋芒毕露，年岁大了比较懂得收敛，忍耐力很强。”

认真地想一想长久以来的情况吧：把PC生产、电子商务概念、IT服务概念带进中国，以及从接手的10位经理人，到目前近500位本土经理人，还有每年两位数的业务增长……每当提及IBM中国或周伟焜时，这些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谁会是接班人

58岁的周，常常听到别人问及他接班人的事情，被问得如此频繁，但每一次都不厌其烦地解释。

每年周向他的上司汇报工作时，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提交IBM中国接班体系名单。

“这个名单每年都会发生变化。差不多有10个名字，每年加进两个，拿出两个。因为我们有机会在这里看一群人的表现。”不过，周的接班人选，最后拍板的是彭明盛。

到底什么人能够坐周的位置？在周看来“首先，这个人的价值观很重要，他做事能代表IBM中国。第二，这个人有办法把一群不同文化、不同实力的人带动起来。第三，不仅跟着我，跟着不同的人，同样都有很好的成绩。”

假设只许有一个标准衡量经理人的价值，周毫不犹豫地选择“诚信”。

年龄的压力，周并不放在心中，只要心态好。担心的事：“在中国所有的改变里面，IBM中国有没有方法在未来10年继续市场领先。”

美国公司一向被认为偏重追求股东权益最大化，利润最大化；而日本和欧洲公司则更追求公司价值最大化。“成功的公司三方面都要做得好。利润、客户、员工就像一个三角凳，有一个断就会翻。”

彼德·杜拉克的书，看了又看。“时下有三种管理书。一种是教人管理招数的，看了就可以学，一种像波特关于竞争的书。杜拉克的书，我个人认为层次更高一点，讲的是一个趋势。”

最难的问题

岁末的IBM被媒体炒得烫手。先是将PC业务以17.5亿美元卖给中国最大的IT企业联想，接着又与长城计算机集团联手打造全球最大的服务器生产基地。

增长的问题、成长的问题、人的问题，一堆的问题摆在周面前，他认为最难的还是人的问题。“怎样找到更好的人，怎样让现在的人变成更好，更好的人变成最好。”

生活总以挑战的方式深入每个人的骨髓，特别是在残酷竞争的IT世界里，周的生存哲学是：“有很多人说职业经理人跟企业家有很大分别。我认为职业经理人要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处理，企业家也要和职业经理人具有同样的职业水平。成功的企业家和成功的经理人最高境界没有分别。”

不在乎人生的输赢。“我看重人生过得有没有意义。以输赢论人生，会把很多事看得很紧。这些是我用10年领悟到的。我是一个运气好的人，有一群很好的同事跟我一起工作，所以顺利的事情十之八九，不如意的事情一和二。”

有分析家认为：“IBM的管理层普遍具备一种不同寻常、令人感动的坚定决心”，大多数资深高管，加盟IBM几十年，都亲身经历过上世纪90年代初“恐龙灭绝”前的黑暗岁月。

据说IBM全球CEO彭明盛既有和善的一面，也有叫你五马分尸的另一面。平时说话绵绵的周，坦言自己不擅长吓怕别人，“但下了决定，必须坚定执行。”

伤感的决定也有。“比如裁员。从数字上来看很简单1000、2000……但是影响他们的职业生涯和他们的家庭。通常因为公司业务方向的改变，不再需要他们。最困难的一种是跟你工作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人，他的工作进入到一个瓶颈或已走下坡路，这时你要请他转做别的事情，甚至请他离开公司。”

这是最不能回避的事情“我要亲自跟这个人讲，不能交给人事部或其他高管去做。朋友关系和职业关系要分清楚。”

周还能领导IBM中国多久？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但60岁退休后可以确定两件事，“一件我不会写书，第二如果公司需要，我还随时帮助这家公司。”所以60岁以后，如果周还在执掌IBM中国，也没什么可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