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坐在油桶上的新国王

王晋燕

石油与恐怖主义，给沙特蒙上了无数神秘色彩。８月１日，沙特国王法赫德撒手人寰，仅比他小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卜杜拉王储继位，成为世界第一石油王国的新国王。在这场看似平稳的政权过渡背后究竟有着哪些鲜为人知的内幕?

纵横江湖三十载

沙特，这个国家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引起各国政治家、银行家和企业家以及战略家的关注。它拥有着世界最丰富的石油储备，它在美国的投资高达８０００亿美元，如果说西方的军火工业靠沙特的货币——里亚尔来过日子绝不过分。在中东这个极其动荡的地区，它是美国最亲密、最强大的阿拉伯盟国。而作为执掌着这块宝地的沙特国王，其地位本身就已不言而喻。

３０多年来，法赫德国王的一举一动总是备受注目。身高１．８米的法赫德，体重惊人，虽然算不上有领袖气质，但却自有一番迷人的谦谦君子风度。他总是喜欢穿着一袭传统的白色长袍出现在公众场合。对于西方记者来说，这位君王手中的财富和他自由浪漫的个性成为了关注的焦点。

石油使沙特在几十年间从一个荒漠上的贫穷小国一跃成为一大富国，也使沙特国王法赫德以及其他的沙特王室成员成为了美国《财富》杂志全球富豪排行榜上惹眼的人物。２００４年末，德国《彩色》画刊刊登了一则有关１０多个国王财富的排行榜，法赫德国王以２５０亿欧元的财富雄踞榜首，比英国女王还要富有，成了“王中王”。

由于个性的弱点，法赫德这位曾在幼年接受了严格的瓦哈比教义训练的沙特国王，却在长大后非常迷恋西方文明所带来的种种使人愉悦的消费品。他喜欢乘坐豪华游艇在法国南部和地中海巡游，他也是第一个拥有私人波音７４７飞机的人。他本人奢华的生活方式成为了庞大的沙特王室成员“效仿”的典范。沙特全国上下都弥漫在一种奢华的风气中。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助长了沙特王室成员的腐败之风。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成为统治这个国家的君主，青年法赫德请来私人教师教授英语。他让朋友帮他把英语课本中最吸引他的部分录下来，与此同时他则沉浸在了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的个人传记中，并通过同样的方式了解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肯尼迪和约翰逊时期的美国政治。

作为沙特王国奠基人——前国王阿卜杜·阿齐兹的第６个儿子，法赫德所受的正统教育不多。然而他还是在１９５３年以教育部长的身份进入内阁，随后任内政大臣，并于１９７５年成为王储。法赫德在位时，见证了沙特石油财富的崛起，以及随之而来的经济私有化。他在沙特建立起了第一所大学，并把大批沙特青年送往西方留学。沙特阿拉伯在他的领导下迅速迈向现代化。整个７０年代，沙特简直成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工地。一幢幢设备豪华、造型大胆的建筑拔地而起。利雅得４０年前还只是一片土墙围起来的绿洲，而现在则变成了一座耀眼的国际大都市，宽广的高速公路上奔驰着一辆又一辆豪华轿车。

与此同时，沙特的战略地位与外交影响也在增强。１９７８年，阿拉伯世界最著名的记者，也是埃及前总统纳赛尔的知己穆罕默德·黑卡尔在文章中承认，如今阿拉伯世界领导者的火炬已经从革命派阵营传递给了传统派阵营。阿拉伯世界一个新的地区强国，拥有着独特历史的沙特在国际舞台上崛起了。在外交界中，法赫德与其他的阿拉伯领导人一样，逐渐感受到了一种变化。他开始发现自己被更多地聆听和询问，而不再是围着别人转。

不过所有这一切都与另一个国家紧密相关，这就是美国。事实上，自１９３６年沙特第一口油井喷出石油，１９３９年第一艘装满沙特石油的轮船首航美国后，沙特的命运就与美国紧紧地拴在了一起。长期以来，美国是沙特石油的巨大消费市场，也是允诺为沙特提供安全的保障者。法赫德认为，对于沙特来说，美国不可或缺。

对于美国来说，法赫德统治时期的沙特王室一向是极其慷慨而大度的。用金钱支持美国的外交政策，法赫德从来没有吝啬过。

新国王的更大挑战

如果说法赫德国王带领沙特走过了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那么自他１９９５年中风后，十多年来一直代表法赫德主持王室和政府事务的阿卜杜拉则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９·１１”恐怖袭击事件，使沙特与美国的关系除了石油以外又增加了一个维度，这就是恐怖主义。美国，这个整整影响了沙特一个世纪的国家，正在改变长期以来在中东推行的以牺牲“民主”换取稳定的外交政策，开始积极推行令沙特王室感到极为不安的大中东民主计划。如今的美国总统布什看上去对自己新确立的所谓民主才是治愈中东恐怖主义癌症这剂长效药似乎深信不疑。

而对于沙特王室，美国希望沙特在政治上做出更多的改革。与此同时，沙特国内的极端势力则试图使沙特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扭转。这些扎根于瓦哈比教义的极端分子不仅希望把西方人从这片土地上赶走，而且他们还直接威胁着沙特王室本身。

对于西方来说，法赫德的死讯同样带来了某种焦虑和不安。与被外界描绘成热衷于维持美沙“特殊关系”或者说较为亲美的法赫德相比，阿卜杜拉则更多地被外界说成是一个更为独立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

在这个因石油带来的滚滚财富而使奢靡之风盛行的国家，阿卜杜拉的简朴曾令很多人都感到吃惊。对于沙特首都利雅得和著名港口城市吉达富丽堂皇的奢华场所他毫无兴趣。

当王室其他成员在地中海里乘坐着豪华游艇度假之时，阿卜杜拉却更喜欢在沙特的沙漠中寻找自己的乐趣。事实上，他总被看作是沙特王室的特例。在这个国家中，他代表着贝都因人、保守的部落利益。他对现代设施少有的让步似乎惟有他办公室那台可以同时接收３３个国际卫星频道的电视机。

幼年时阿卜杜拉就开始在伊斯兰学校接受宗教教育，后来他被送出王宫与居无定所的阿拉伯游牧民族贝都因人一起生活，以了解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

阿卜杜拉曾回忆说：“父亲总是训练我们用光脚走路，规定我们每天天亮前两小时起床，每顿尽可能少量进食，骑马也要骑无鞍的马。”

从１９６３年起，阿卜杜拉一直担任沙特国家自卫队负责人的职位。他曾花费很多时间同这个阶层的传统势力人物接触，特别是那些为国家自卫队提供部队的部落领导人。也许正是不同的个性和成长经历，使阿卜杜拉在处理与华盛顿关系时与已故国王法赫德有着截然不同的作风。“９·１１”事件后，保持了数十年的牢固沙美关系迅速恶化。美国报纸和杂志上到处充斥着诸如“美沙已经离婚”或“沙特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的文章。而在沙特本国国内，则掀起了一轮高过一轮的反美示威游行。２００１年１１月甚至有报道说，当时身为王储的阿卜杜拉曾提出驻扎在沙特的１．３万名美国军人应撤走。

对于美沙关系，阿卜杜拉有自己的看法。长期以来，阿卜杜拉就对沙特与美国非常密切的关系以及沙特对美国的军事依赖性表示忧虑，并希望能够重建与美国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就是与美国保持一定距离。

做王储时的阿卜杜拉就已经展现出了他在外交政策上更为独立、强硬以及务实的作风。从政治上讲，他是一个传统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与沙特很多喜欢夸夸其谈的公众人物不同，阿卜杜拉非常诚恳而且直率。他不讲任何一门外语，而更倾心于带有传统贝都因特点的阿拉伯语，这与刚刚被立为沙特新王储，总是渴望与西方交流的沙特国防大臣苏尔坦亲王迥然有异。

不过作为一个政治问题上的现实主义者，阿卜杜拉深知与华盛顿打交道的重要性。２００２年４月和２００５年４月，他两次访问美国，前往得克萨斯州克劳福德农场与美国总统布什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