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

2005-04-29 00:44刘庆邦
长江文艺 2005年10期
关键词:柱子哥们儿嫂子

刘庆邦

收秋之后,宋春志的老婆到矿上来了。宋春志提前在探亲家属居住区租下了一间小屋。小屋里的煤火生起来了,火苗子红中带蓝,蹿得熊熊的。墙壁用报纸重新贴过,看去像是新房。屋内放好了一张小床,小床四条腿着地,已趴得稳稳当当。床上的褥子铺好了,不会太硌人。他把床铺摁了摁,晃了晃,还行,小床没有叫唤,有一定承重和抗颠簸能力。只是小屋的面积小一些,放不下双人床,只能放进这张单人床。不过这无所谓,到时他跟老婆天天摞起来睡,两人楔合在一起,双人跟单人也差不多。

把老婆毛尚妮接进小屋,宋春志说:“咱俩就在这儿住。”

毛尚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你先坐床上歇歇吧。”

“我不累。”

“你要是不累的话,咱抓紧时间干一盘吧,不然的话,一会儿就该来人了。”

毛尚妮满脸红通通,双眼光焰烁烁,比煤火炉子里的火苗子还旺。她问谁来。

宋春志说:“我们队里的那些哥们儿呗,他们听说你来,都要来看看你。”

毛尚妮坐在床边,本来已经把裤腰带摸到了,却没有解开,说:“要不等天黑再干吧,你想干几盘干几盘。”

“我干十八盘!”

“累死你!”

“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宋春志代替毛尚妮,把毛尚妮的裤腰带解开了,同时用头轻轻一拱,拱在毛尚妮的两个奶子中间,把毛尚妮拱得仰倒在床上。

然而毛尚妮又坐了起来,说:“傻子,还没关门呢!”

宋春志回头一看,见小屋的门果然敞着口子,他说:“我操,只顾急着开老婆的门,忘了关外面的门了。”

宋春志没有关上门,当他去关门之际,一帮子窑哥儿们喊着宋春志,宋春志,已嘻嘻哈哈过来了。这样一来,宋春志不像是去关门,而是以礼貌性的姿态,到门口迎接哥儿们的到来。他说:“都进来,都进来。”

来人都把毛尚妮叫嫂子,问嫂子给春志哥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慌乱之中,毛尚妮的裤腰带重新系上了,只是系得不那么紧。她的脸似乎比刚才还红。“什么好吃的都没带。”她说。

一个哥子说:“不对吧,听说你给春志哥带来了两个甜瓜,还有一罐子蜜。”

毛尚妮不知甜瓜和蜜为何指,说:“瓜季节都过去了,上哪儿带瓜?我们那儿也不出蜜。”

她这么一说,窑哥儿们都乐了,纷纷纠正她的说法。“你怀里明明揣着两个瓜嘛,我们都看见了,你还说瓜季节过去了,蒙谁呢!”“你一开口说话,蜜味都冒出来了,哈哈!”“你不用那么小气,我们知道你是专门给春志哥带的,我们不吃。”……

毛尚妮这才明白两个甜瓜和一罐蜜指的是什么了,她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求援似地看着丈夫宋春志。这些人的嘴头子太厉害,她好像有些顶不住了。

宋春志跟哥们儿一块儿笑,他笑得颇为得意,还有些骄傲。见老婆用眼睛给他递话儿,他才收住笑,把话题转移一下,说:“我刚把火生上,还没买水壶,没法儿给各位烧水喝。”

有人说:“我们不渴,不喝水。”

另一个人接着说:“对,他不喝水,他光想喝蜜。”

喝蜜的说法又回到刚才的话题,窑哥们儿又笑了一阵。

小屋里没板凳,他们有的坐在床上,有的一脚立地,一脚蹬在煤火台上,有的靠墙站着。屋里满满当当,显得人气很旺。不管在哪个角度,他们的目光都定在一个目标上,那就是从乡下来探亲的毛尚妮。毛尚妮是一个大目标,他们的目光自上而下有所搜索,看到了有突出代表性的三个小目标,毛尚妮的脸、奶子和屁股。听说毛尚妮要来,在窑底下,他们已让宋春志讲了毛尚妮的样子。宋春志说,他老婆吃得比较胖,奶子和屁股都比较大,脸也比较白。拿毛尚妮和宋春志的话相对照,证明宋春志不但没有说过头话,好像还留有一定的余地。毛尚妮的奶子和屁股是够大的,仿佛带有一定的爆炸性。宋春志这狗日的,他捂着半拉嘴说比较比较,敢情是想给哥们儿一个惊喜吧。另外,毛尚妮的脸白是不错,白里还透红呢,她还是双眼皮呢,眼睫毛还毛眯眯的呢,她眼里还有一股子浪气呢!窑下除了黑还是黑,连只母老鼠都不容易看到,真是寡淡得很。毛尚妮的到来,使他们的眼睛舒服多了,不那么饿了。

脚蹬在煤火台上的一位哥子,咳了咳喉咙,往火里吐了一疙瘩煤。是的,他吐的不能叫痰,因黑色较浓,含煤量较高,只能叫煤。煤一吐进火里,火头轰地起了一个高。

宋春志正想着找一个什么借口把这帮眼馋的哥们儿支走,王富强又来了。王富强在窑下管理金属支柱,别人下班走后,他还要把柱子逐根清点一遍,所以总要比别人出窑晚一些。他不把金属支柱叫柱子,而是赋于金属支柱一个雌性的性别,把柱子统统称为铁姑娘。相应的,他就成了铁姑娘管理员,手下管着众多身材苗条的姑娘。不乏想象力的弟兄们继续联想下去,先把王富强叫成铁姑娘她爹。而他们每日里把铁姑娘贴着肚皮抱来抱去,后来就干脆把王富强叫成老丈人。王富强一来,有人就说:“老丈人来了,欢迎欢迎!”

“扯鸡巴淡,谁是老丈人!”人们把他叫成老丈人,他却把宋春志的老婆叫成嫂子,说:“都闪开点,让我好好看看嫂子。”他凑到毛尚妮面前,伸长脖子,张圆眼睛,直直地盯着毛尚妮。

毛尚妮大概没见过这样看人的,她胳膊抱在胸前,身子直往后躲,脸也侧到一边去了。

宋春志怕王富强要吃人的样子吓着老婆,遂过去拉了一下王富强的胳膊说:“你先不要叫嫂子,我记得你比我还大呢。你今年多大?”

王富强让宋春志先说。

宋春志当然不会先说,报岁数的这套把戏他懂,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是理,你说二十二,他说二十一;你说十八,他说十七,谁在后面说,谁就是兄弟。他说:“反正你比我大。”

王富强说:“春志哥你看你谦虚的,我再大也没你大呀,你再大也没嫂子大呀!”

这个大不是那个大,他说的是窑底下的黑话,除了毛尚妮,懂黑话的人都笑了。

王富强震了一下脚,做出厉害样子说道:“不要笑,别把我春志嫂子笑羞了!”遂又做出一副可怜样子,“哎呀,一看见春志嫂子,我都不想活了,跟嫂子比起来,我老婆简直就是一堆烧剩下的煤渣。”他还提起矿务局广播站的播音员小杨,人人都说小杨漂亮,春志嫂子一来,就把小杨比下去了。“嫂子,嫂子,你跟你兄弟我说句话呀!我都夸了你半天了,还没得到你一句甜话呢!”

“不用你夸!”毛尚妮接着丈夫的意思说,“你别叫我嫂子,我该叫你一声哥呢!”

王富强随即捏了嗓子,模仿毛尚妮的女腔说:“我该叫你一声哥哥呢!”同时下巴贴在脖子下方,腰一扭,眼一溜,翘起的兰花指还那么一指。

这一次连毛尚妮也禁不住笑了,她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会出洋相呢!”

自王富强来到小屋,别人都插不上嘴了,好像他一个人在说单口相声,在演独角戏。表演到这会儿,他像是终于收到了预期效果,说:“怎么样,嫂子笑了吧!别管嫂子的小嘴儿绷得再紧,我想叫她笑她就得笑。”

宋春志大概觉得老让王富强这样喧宾夺主也不好,赶紧插了一句:“谁不知道你是橡皮嘴呢,你的嘴比最大号的避孕套松紧性都大,啥话到了你嘴里,人鸡巴能变出马鸡巴来。”

“说得好!嫂子不夸我,你夸我就算代表嫂子了。不是我眼气你,能娶到嫂子这样的老婆,你真是太有福气了。不是吹,要是我能娶到嫂子这样的老婆,我宁可天天把老婆顶在头上,把老婆顶得合不上嘴。”

“滚蛋吧你!”宋春志说。

王富强转向问别的哥们儿什么时候来的,那些人还没回答,他就说:“我说你们咋就这么傻呢,咋就这么没眼色呢,我哥和我嫂子急着干那事,急得火上房,你们只顾在这里喂眼,不是耽误人家的宝贵时光嘛!”他像撵羊一样往门外攉着两只胳膊,“都走,快走,一个都不许留!”

宋春志被王富强说破了心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坚持把哥们儿们送到门口,说:“有空就过来玩。”

王富强把宋春志推回屋里,说:“送个球呢,别玩假招子了,赶快关上门灭灭火去吧!”他顺便把小屋的门带上了。

听见宋春志从里边把门插上了,他又教导似地说,“也不用太着急,要一下一下来。”

小屋里只剩下宋春志小两口时,毛尚妮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宋春志说了王富强的名字,说王富强跟他一个采煤队,是在窑下管柱子的。

毛尚妮说王富强真讨厌,没见过那样看人的,直眉瞪眼,怪吓人的。

宋春志说,不管谁的老婆来了,王富强都是那样的看法儿。看就让他看去,反正也吃不到嘴里,馋死他个狗日的。

毛尚妮还说,王富强的嘴也太碎,像是一张卖碎鱼的嘴。

宋春志说:“那家伙是全队有名的贫嘴呱哒舌,跟队长他都敢说笑话。要我看王富强还算有眼色,要不是他发话,那些死眼皮还待在这里不走呢。”

“反正我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他就对了,你要喜欢他还麻烦呢!我操,咱们老说他干什么,快,把你的灭火器拿出来,灭灭我的火。”

“谁是灭火器?我还有火呢!”

“我给你灭,行了吧!”

一个采煤工作面的金属支柱上千根,一根柱子值一百多块钱,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超过了一块国产手表的价钱。以前柱子丢失较多,冒顶一埋进去就拉倒了,每月都丢失一百多根。队里设专人管柱子的建议是王富强提出来的,他跟队长签了军令状,如果再丢一根柱子,罚他自己五块钱。在窑下,他把每根柱子都编了号,分解到人头,谁弄丢一根柱子,罚谁十块钱。丢公家的柱子不心疼,罚自己的钱心疼,王富强这一招很灵,丢失柱子的情况果然大大减少。王富强成了管柱子的,就不用每天下死力气挖煤了,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王富强既然把柱子叫成铁姑娘,在给柱子编号的同时,还用白粉笔给某些柱子画上了性征。他画得很简单,只是勾勒性的,上面画两个奶子,下面画一个敞着口子的生殖器。别看他画得简单,窑哥们儿一眼便能认出哪根柱子是个女的。谁看到带有姑娘性征的柱子,立即就很兴奋,说我操我操。

这天宋春志他们已采了一茬煤,王富强才到工作面来了。王富强只要一入工作面,全工作面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说话不仅高声高调,而且总是关乎女人。他今天宣传的主题是宋春志的老婆毛尚妮,动员大家都去看看那个白胖女人。他说到毛尚妮的奶子、屁股,还有嘴唇,称毛尚妮没有一处不迷人。他明知宋春志也在工作面,也在听他作宣传,但他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相反,有些话他像是故意说给宋春志听的,他说,一看见毛尚妮,他的骨头都软了,只想跟毛尚妮干一盘。说了这话,他大声喊宋春志,问宋春志听见没有。

宋春志说:“你干你妹子还差不多。”

王富强说:“没听见你老婆要喊我哥嘛,你老婆就是我妹子。”

采煤工作面是倾斜的,如同地面上的山坡。王富强攀着柱子,猴子一样来到上坡宋春志的采煤场子。在这里他不把宋春志叫哥了,问:“宋春志,跟我说实话,你昨天夜里跟毛尚妮干了几盘?

“想干几盘干几盘,你管得着吗!”

“你看你那德性,看见肥肉不要命,累得眼珠子都找不见了。”

宋春志正用大斗锨攉煤,满脖子满脸都是汗。王富强这么一说,他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便跟王富强讲了一个价钱,说:“你替我攉煤,我就告诉你干了几盘。”

王富强招招手,让宋春志把耳朵贴过去,他跟宋春志讲了另外一个价钱:“你让你老婆跟我干一盘,我把我这月的工资都给你。”价钱讲完,他又放了高声,“怎么样?同意不同意?”

宋春志把铁锨一扬:“去你妈的,我劈你个丈人!”

王富强马上举手表示投降,说:“我逗你玩呢!”

宋春志原来并不觉得毛尚妮有多么好,他对毛尚妮的评价是一般化。经王富强反复夸奖,他觉得毛尚妮长得是不错。女人嘛,就得有一身好肉,才经得起揉,经得起搓,趴上去才软和。得意的人容易犯错误,宋春志也犯了一个错误,不该把王富强在窑底下说的话传达给毛尚妮。他说:“王富强说他不能看见你,一看见你骨头都软了,光想跟你干一盘。王富强还说,你要是愿意跟他干一盘,他把一个月的工资都给你。”他是以说笑话的口气说的,意思是讨毛尚妮的好,也说明毛尚妮很有魅力。

不料毛尚妮生气了,说:“王富强咋那么不要脸呢!你怎么说的?抽他的嘴没有?”

宋春志说:“我抽他的嘴是轻的,我还拿铁锨劈他呢!”

见毛尚妮还在生气,宋春志对她进行了好一番安慰。他说王富强也就是长了一张臭嘴,好过过嘴瘾而已。说者不做,做者不说,嘴上好说骚话的人,心里不一定存事儿。咬人的狗不叫唤,哑巴蚊子偷咬人,倒是那些嘴上不吭不哈,看见女人就脸红的人,才是最需要小心的。

类似的说法毛尚妮也听说过,好打野食的人都是偷着摸着,悄悄地进行,没有哪一个傻瓜,要跟人家老婆睡觉,先告诉人家丈夫的。其实毛尚妮并不是真的很生气,听丈夫说王富强人前背后都那么稀罕她,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窃喜。之所以做出生气的样子,主要是给丈夫看的,她要让丈夫知道,她这个人是很正经的,是很忠于丈夫的。后来她问丈夫:‘你是叫唤的狗还是不叫唤的狗?”

宋春志不想承认会叫唤,也不想承认不叫唤,他说:“我是半叫唤半不叫唤。”

毛尚妮说:“我看你就是一条光咬人不叫唤的狗。”

“对对,我是哑巴逮驴,闷逮。”说着就翻到毛尚妮身上去了。

毛尚妮说:“你才是驴呢!”

又一天吃过早饭,宋春志下窑后,王富强瞅空子到毛尚妮住的小屋去了。每天都是临近下班时才清点柱子,他有条件比别人晚下窑。王富强满脸笑着说:“春嫂子,你没把我忘了吧,我叫王富强。”

尽管毛尚妮跟宋春志已达成了共识,认定王富强是个只耍嘴皮子的人,王富强突然一个人来访,她还是有些紧张,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说:“我不认识你。”

王富强说:“还说不认识我呢,你看你的脸红得跟新娘子一样,这说明你心里已经有我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

“嫂子你不要害怕,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麻雀叼碓头,嘴劲儿大。其实我的胆儿小得很,虽说我很喜欢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矿上的人都知道我,我是动嘴不动心,动心不动手。你只管坐下,我站着,咱俩好好说一会儿话。

王富强的自我表白,与宋春志对王富强的看法是一致的,毛尚妮这才稍稍有些放松,她说:“我不跟你说,你的嘴头子那么好,我可说不过你。”

“嫂子你不知道,你刚才脸红那一阵儿特别漂亮,我差点搂住你亲一口。”

“看看,你又来了,你嘴上就不能站个把门的!”

“你看看我这张狗嘴,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好好不说你了,咱说说春志哥的事。我那天在窑底下让春志哥给你捎话,他回来跟你说了吗?”

“啥话?没有。”毛尚妮的脸又红了,“就你那老鸹嘴,能有什么好话!”

王富强很快作出判断,他在窑下说的话,宋春志一定学给毛尚妮了,不然的话,这小骚娘们儿的脸不会这么红。他说:“没说就算了。”又说:“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你跟你老婆也是满嘴胡话吗?”

“你说起老婆,我想起来了,春志哥在窑底下跟我们讲过你们俩结婚头一夜的事……”

“这都是你瞎编的,根本就没那事儿,你再胡吣我撕你的嘴!”

“给,你撕吧,我正想亲亲你的手指头呢!”

王富强这一回没有编瞎话,宋春志在窑下的确给他们讲过他和毛尚妮新婚之夜的事。王富强一边讲,一边观察毛尚妮的反应。毛尚妮不再仅仅是脸红,她的脖子、眼皮、耳朵等,都变得潮红潮红。为啥会变得潮红呢?那是血行加快给冲的。血既然往上冲,也会往下冲,看来火候差不多了。王富强还有话说,他说他和老婆第一次干那事就比较温柔。怎么个温柔法儿还没说,他回身把门插上了。

“你插门干什么?”

“这是咱俩的私房话,别让外人听见了。”他向毛尚妮凑过去,屁股晃得跟狗屁股一样,“来,嫂子,干一盘,干一盘!”

“咦——你这个坏种,你不是说动嘴不动心,动心不动手嘛!”

王富强把毛尚妮搂住了,说:“底下还有两句呢,我是动手不动精,一动精就收不住,来吧我的小胖美人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动过精之后,毛尚妮有点后怕,她说万一让宋春志知道了怎么办?

王富强认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说了两个理由,一是谁也想不到他们俩会这么快就好上;二是他动嘴不动手是出了名的,宋春志不会怀疑他。

“你用这种办法搞过几个女人了?”

“哪能呢,除了我老婆,你是第一个。”

“放狗屁!”

换了窑衣,到了窑下,王富强照样拿毛尚妮说事儿,跟宋春志开玩笑,他说:“宋春志,趁你下窑的功夫,我把你老婆干了,你说怎么办吧?”

和王富强估计的一样,宋春志不相信王富强会干到他老婆,他跟王富强学了一手,也会说笑话了,他说:“干就干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又干不坏。”

王富强认为他态度很不错,这才像个哥们儿的样子。他问:“我让你给你老婆捎话,说我想跟她干一盘,你跟她说了没有?”

“操你妈的,你不是说干过了嘛,还捎什么话!”

“对对,是干过了,哈哈,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

挨着宋春志的采煤场子,有另一个哥子在挖煤,王富强跟那个哥子也开玩笑,问人家的老婆今年来不来,来了别忘了让他干一盘,因为他跟人家老婆是老相好。

那个哥子说:“你妈还没来。”

怕毛尚妮生气,宋春志上窑后没再提王富强在窑下说的话,好几天都没提。倒是毛尚妮有一天提起了王富强。她装作忘了王富强的名字,把王富强叫成碎嘴子,问:“那个碎嘴子最近又说什么了?”

“提碎嘴子干什么,你是不是想他了?”。

毛尚妮也学会了真话假说,说:“我就是想他了,你说怎么着吧?”

“想他好办,哪天我腾腾窝,让他来跟你干一盘就是了。”

毛尚妮说:“不要脸。”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事情就这样进行着,也这样掩盖着。王富强还是趁宋春志下窑时去会毛尚妮。既然关系已经打通,王富强不想再说废话,一进小屋就想把毛尚妮拿下。而毛尚妮呢,听王富强耍嘴皮子好像有些上瘾,她说:“急什么,你不是骚话多嘛,咱们先说会儿话吧!”

春节前,几个哥子到宋春志的小屋喝酒,王富强提了一瓶好酒和一块肥羊肉,也去了。把酒喝了一会儿,王富强说:“你们都出去,我要跟春嫂子干一盘!”他指着宋春志,“春哥,你也出去!”

这时毛尚妮的脸一点也不红了,她说:“你们快罚碎嘴子酒,让他满嘴放炮!”

王富强不认罚,毛尚妮又说:“你们捏住他的鼻子,把马尿往他嘴里灌,冲冲他的臭嘴!”

王富强被灌得吐噜着嘴说:“小毛妮儿,你真不够意思,咱俩这么深的情意,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还让这帮孙子拿马尿灌我,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关于“小毛妮儿”和“收拾你”,都是王富强和毛尚妮的私房话,王富强竟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了,毛尚妮心里—惊,赶快打断他:“回家收拾你亲姐去吧!”

开春,天一暖和,毛尚妮回老家去了。回家之前,她已经怀孕。她想想,也有点麻烦,不知肚里怀的是宋春志的种,还是王富强的种。倘是生出来的孩子像王富强,不知宋春志能不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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