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超
中风后说话口齿不清的邵房宽,想吃猪耳朵肉,就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想吃猪舌头肉,就用手指指自己的舌头;想吃猪头肉,就用手指指自己的头;想吃猪脚爪肉,就用手指指自己的脚。他只能用一只手指。他的另一只手,和他的另半边身子一起,瘫痪了。
他用手指一指,他的妈就会按他的意思,把他想吃的东西买回来。除了吃肉花钱,再就是吃药花钱。他每个月吃肉吃药的钱加在一起,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钱,都是单位出。单位的头头说了的,只要自己在,他就不用为自己的医药费生活费操心。
时间长了,单位的职工就开始对他这事有意见。后来有人下岗了,大家的意见就更大了。但意见再大也没用。房宽的病,是陪单位的头头通宵玩麻将得下的。那天房宽本来就为头头写了几天几夜的讲话稿,累得头昏脑胀的,可正当他要上床准备好好睡觉的时候,头头一个电话打来,让他去陪着玩麻将。打到下半夜的时候,他就中风了,从此就变成这个样子。
房宽成了一个靠药养着的废人,才四十出头的妻子,侍候了他一年多,因为不愿守活寡,跟一个人跑了。房宽的母亲,只好从乡下跑来接着侍候他。好在有钱,好在不论职工们的意见多大,那个头头也能让他们不缺钱用。
可是接下来,那个头头却调到上面工作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房宽和他母亲的心,一下子都抽紧了。这下可怎么办?一连好些天,房宽都没用手指自己的头、指自己的脚、指自己的舌头、指自己的耳朵了,而且成天闭着眼睛,脸上乌云密布。好在到了发工资的时候,房宽的钱还是一分也不少,而且药费也能一分不少地报。新上任的头头,是原来那个头头培养出来的,特别是,原来那个头头当了更大更重要的官,他不能不看他的面子。
房宽又可以常常用自己的那只好手,指自己的头自己的脚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舌头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单位彻底垮掉了。职工们按自己的工龄,最多的只拿到一万余元。房宽呢,只拿到五千余元。这以后,房宽就只吃药不吃肉了。他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再不用手指自己的头自己的脚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耳朵了,就急得暗暗地流泪。她就去找原来的那个头头,没想到人家却告诉她,原来那个头头,调到外省某个地方去了。
好在这样的苦日子没过多久,房宽的好日子又来了。是那个调到外地的头头,每个月都按时给他寄来一笔钱。此事传开,原来的不少老同事,个个都羡慕起他来了,说他们原来为厂里做死做活,还不如他只围着一个人转划得来、靠得住。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三年多,房宽就再也没收到那个头头寄来的钱了。到底是怎么同事呢?房宽又是满脸乌云,不再是想吃什么就用手指什么了。
后来他们得到消息:那个头头被查出是个大贪官,被抓起来,依法判处了死刑。
房宽呢,也很快死掉了。
(通联:湖北省孝感市汉孟路47号89楼2—2邮编:43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