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文学之轻

2005-04-29 01:20
当代人 2005年3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小说

郝 丽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以及把文学当作“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都显然是过于古老甚至也确属迂腐之论。至于上个世纪有人把文学当作“解放全人类”有力武器,就有点太把大学当那么一回事,反而近乎搞笑了。而此后,当文学终于从太过沉重的历史承担中挣脱出来,当文学也终于回到了文学自身,却又很快地,几乎是从各个不同的路向上,或者按照各自不同的艺术价值取向,而一味走向了世俗化的轻松或者干脆就是玩玩游戏了。那么,文学到底还应不应该有些沉重呢?文学还要不要那种荡气回肠甚至灵魂震撼的宏大作品呢?

本文在上面用了这么个看上去很有点唬人的题目,显然还是从昆德拉老爷爷那里趸来的,而按照昆大师的意思,人的生命本身就是十分沉重的,所以“生命之轻”才是不能承受的。人必须承担生命的沉重,必须感悟生命的沉重。只有在沉重之中走过的生命,才具有生命的质量,才能够走得塌实、稳健甚至于轰轰烈烈。这也许就是其书名被重新翻译为“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正面命意——所谓“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因而,作为生命之表现的文学,自然也就应该表现出生命的沉重。文学如果不能表现生命的沉重,文学如果只是被打扮成轻飘飘的玩意,放眼望去,文学的巨大广场上全都只是一片裙裾飘飘的游戏和玩乐。也就自然会同“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样——又如何能够让人承受得了呢?

市场经济的时代物质高度发达,从而为人们的极度享乐和消费提供了最大的可能。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很多文学写作者也就“好风凭借力”地攀升到了中产阶级以上的地位。于是,人生的苦难和悲剧也就似乎距离他们格外遥远,或者因此而完全丧失了对于人生沉重的敏感。许多人甚至沉溺于温柔之乡,而且已经走向了“愈堕落愈快乐”世俗境地。那么,既然在现实中真的远离了生命的沉重,我们的写作者叉如何去真实地感悟沉重的生命呢?更不要说什么“用生命写作”之类大话和空话了。在有生之年充分享乐似乎已经成了许多人的不言而喻的人生信条。尤其是文人们生活的城市里,酒店餐桌和美食大宴成为重要的日常场景和生活内容,而文人们也同时成了其中的主要角色之时,轻轻松松的日子也就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掉了体验生命沉重的意志。而实际上,当灯红酒绿的生活看上去已经给了生命以十分的享受和轻松时,沉重的生命却依然是生命的本质构成,只是当所有作家都退出了有关生命沉重的那种积极体验之后,生命沉重的那一面就被无意中掩盖起来。就如同当年鲁迅所说,文人们开始闭上眼睛看人生,这样的文学也就难免会渐渐成为“瞒”和“骗”的文学。假如文学中都是一片轻歌漫舞,假如文学中都是一片风花雪月,人生之中最真实的一面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据有关媒体报道,上海的一家私人书商投资100万元,包装一位年轻的本土网络写手,力图仿效西方的“轻小说”写作路子,大力打造中国的“轻小说”作家和市场。(见《新闻晨报》2004年】0月21日)100万的投入要培养出多么大的读者市场啊!而“轻小说”的概念全力突出的就是一个“轻”字,就是要让人们在一种格外轻松的状态中把文学的鉴赏完全变成游戏的享乐。这在很大程度上走的就是当年“鸳鸯蝴蝶派”的路子,“宁可不娶小老婆,不可不看《礼拜六》!”这种“轾小说”对于人心世道的腐蚀,应该是我们的纯文学作家一定要有所警惕和加以抵制的。当然“轻小说”一类文学也算不上什么洪水猛兽,但是,我们的文学中如果全都是这一类东西,若干年之后就有可能显现出它的巨大危害了。所以上个世纪才有“为人生”的文学作家们对于“鸳鸯蝴蝶派”阵地的全面攻取和改造。这也是我们不能不从中吸取一点点历史的教训的——尽管这样的说法很有些老套。

最近在一位70年代出生的作家所写的一拳书中读到这样的一段话:“我们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年轻人,终于不必再焦虑——假如见识大灾难可以让人更清楚地识别自我的话。我们的上一辈正在老去,他们曾经以历经苦难的身份对我们嗤之以鼻。但是,不必再为此苦一脑:我们并非凭空继承一个丰裕富足的时代.每个时代都有它留下的废墟、垃圾、烂摊子,留给下一代去清理,酬劳和代价不成正比。一限意像寄生藤一样死死抠在文明的皮肤里.誓要与后者同归于尽。忧虑像盐水渗入我们意识的角落,并潜伏下来。在被迫意识到世界的不确定性(这个几乎压倒规律性和确定性的威胁)这点上,每一代的人与上一代并无不同。如果有,那也是程度上的——科技的飞速发展使人们更好地控制了世界,但却不能更好地控制自身——我们和我们的后代面临的灾难将是祖辈们闻所未闻的,灾难的映衬可以使我们的七情六欲获得某种文学上的重量,而不再显得轻浮琐碎。”(覃里雯:《冷酷的新闻纸》,华夏出版社,2003年7月,第2页。)这样的对于文学沉重的自觉意识,这种从“我们的后代面临的灾难将是祖辈们闻所未闻的”这样强烈地感悟中提出的对于文学重量的标的,的确是应该成为我们更多作家的主动追求的。虽然我们并不能希望我们的所有作家都去故作沉重状。

这些年来,国人尤其是其中的女人们,不顾一切地残酷减肥,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使用一切能够使用的手段,花贤一切可以花费的金钱,拼命让自己的身上往下掉肉,有一位妙龄女孩甚至在媒体上宣告,她一定要搞得自己身上不长出一片肥肉。这样的为时髦而几乎不顾性命的磨练精神在我们的文学创作者中怎么就不能出现一些呢?也好能够真正创造出一些有重量的文学作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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