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君
最早听说慕尼黑,还是中学时期的历史课堂上,慕尼黑阴谋。从此,心目中的慕尼黑就不再是什么好地方。那时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到这里看一看。一看不要紧,发现这里竟是一个美丽典雅的城市。
我们到时天已黄昏,整个城市笼罩在暖色调的灯光中。初冬时节,这种情调给人以亲和温馨的感觉。果然。出了火车站问路,一个热情的老头竟带着我们走了将近一站地,让你再也感觉不到异国他乡的无助和落寞。这慕尼黑是德国南部的政治、文化中心,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今是德国最大的州——巴伐利亚州的首府。
宽敞明亮的地下通道从火车站一直通到一片灯火通明的广场,周围车水马龙、建筑雄伟。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伊斯兰风格的尖顶拱门,而门头上又是长城一样的垛口。走进此门,原来是一条繁华的步行商业街。两侧商号林立,溢光流彩,橱窗内的商品琳琅满目,争奇斗艳。小石块铺就的街道一尘不染,承载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得出,游客多为我们这样的旅游者,逛者多买者少。几位街头艺人站在街边表演,无论是否有人驻足,都是一样的认真而卖力,甚至达到忘情的程度。给人的感觉,他们不是在卖艺挣钱,而是自我陶醉。比起那些蜷缩在墙角行乞的流浪汉来说,这是一些自尊而且值得他人尊重的人,他们不但尊重了自身,而且尊重了别人,尊重了这个世界。
商业街的尽头,是一座教堂一样的建筑,披着橘黄色的灯光,高高耸入墨蓝的夜空,瑰丽而空灵。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慕尼黑市政厅,建于上世纪初,也是慕尼黑的标志性建筑。它最吸引人之处是安装有木偶小人的钟楼。每天上午十一点和晚上五点,木偶们就要跳出来,表演一番十六世纪威廉五世婚庆大典的盛况,成为当地胜景。现在已经七点多了,过了木偶表演的时间,但市政厅前依然人山人海,因为这里布置成了圣诞市场。一座座木屋里,陈列着五光十色的圣诞礼品,空气中飘荡着祥和圣洁的音乐。人们的鼻头虽然冻得红红的,但满面喜色,一面欣赏、挑选着礼品,一面品尝着一种冒着热气的当地酒。一身大红的圣诞老人游走在人群之中,看到孩子就上去摸摸头,拉拉手,逗得孩子哈哈大笑。几个调皮的孩子跟在他的后面,不时抓抓他衣襟上的白毛毛,他一回头,孩子们哇啦一声作鸟兽散。现在离圣诞尚有20多天时间,节日气氛已经如此浓厚,看来西方过年的心劲比我们还要厉害。这圣诞市场,就像中国的年集。过年了,来这儿逛逛,买不买东西,乐呵乐呵。看来东方西方,天各一方,都需要过个年。一年了,把诸多的忙碌、劳累和不快丢开,让肉体放松一下,也让精神轻松轻松,否则事业和生活的重压真能把人压垮了。谁发明的过年?天下第一智者。
到慕尼黑,不能不喝啤酒。这里的啤酒有名,占据好几个世界之最:世界上最早的啤酒厂、最大的啤酒馆、规模最大的啤酒节,同时,啤酒馆的数量也占世界第一。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比较集中的地方,一条街上就有几十家。诸多酒馆中,最有名的是皇家啤酒馆,一般叫作HB啤酒馆,也是游览慕尼黑必到的名胜。HB在哪里?我们沿着厚重坚固的老王宫左右彷徨,突然遇到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中国留学生。在他们热情引导下,左拐右转,顺利到达。这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庞大建筑,与其说是一个啤酒馆,不如说是一个大会堂。HB分上下两层。二层大厅有巴伐利亚地方风格的乐队伴奏,客人分座在一排排长条桌两侧,桌上铺有洁白的台布,客人一边品偿着高级啤酒,一边欣赏着音乐,氛围高雅,不过价格高,门票就得十三欧元,酒水另算;楼下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宛如大排档,粗桌子大板凳,原木的。虽无音乐,但气氛热烈。侍者同时手持五六扎大啤酒,穿梭于客人之中,每杯5欧元,不收门票。瞳瞳烛光之下,人们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喝到尽兴处,临近的两三桌互相碰杯,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我们几位同伴坐一桌,左边的一桌是瑞士人,右边的一桌是菲律宾人。酒让人跨越了语言障碍,实际上是省去了语言的麻烦,只要端酒过来,碰杯喝就是。那砰砰山响的碰杯声,就代替了一切。
这时我忽然明白了一个以前很是困惑的问题,就是当年希特勒在皿发动的啤酒馆政变。以前老是想,为什么选择在啤酒馆?那里地方狭窄,能聚集几个人?而且也不保密。现在全懂了。这佃如此宽敞,成个上千人不成问题;特别是在这种容易让人激动的氛围中,信徒们一边猛喝着扎啤,一边聆听着希特勒擅长发表的激动人心的煽动性演说。一个时辰过后,演说和啤酒同时使众人热血沸腾,于是希特勒大喝一声:人民革命了!好像亏个火星进进了火药桶,众人一拥而上,冲向大街,暴动开始。但这种狂热的持久性和“战斗力”也是有限的,所以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平息,希特勒、赫斯等暴动头目被捕入狱。这场闹剧一样的暴动失败了,但希特勒开始扬名。他在狱中口述了(赫斯笔录)《我的奋斗》,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纳粹主义系统出笼。以致于80年后的今天,谈起纳粹,人们仍然不寒而栗。
往事不堪回首,但歌舞升平让人淡忘了过去的不幸和恐怖。令人担忧的是,德国,包括欧洲其他一些国家,一些被希特勒践踏过的国家,新纳粹等·右翼组织沉渣泛起,而且市场日大。不久前,法国还有一个右翼分子竞选省长。虽然在民众的抗议下竞选未遂,但已给人以足够的震动。再想想我们身边那个始终不肯承认历史、不肯为战争悔罪的东邻,怎不叫人“提高警惕”。
夜晚是美丽的,但它容易掩盖罪恶,我们不能忽视它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