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琪
和所有的双休日一样,位于上海老城厢地区的文庙依旧是热闹非凡,人气兴旺。在文庙路东段不到200米长的路上,可看到不少悬挂着漫画海报的小店、贩卖各式漫画DVD的小摊和来来往往不时伫足的青年、学生们。对所有热爱动漫的朋友来说,文庙几乎是必逛之所。
五一黄金周在东方明珠电视塔内举行的首届中国青少年原创动漫展同样吸引了无数青少年参加。开幕式还未开始,东方明珠门口已经排成了长龙。他们中不少人甚至是穿着动漫人物造型的衣服赶来SHOW的。主办方之一浮山多媒体公司老总、香港漫画家均是穿着古灵精怪的、具有漫画色彩的衣服在会场内“照摇过市”。
不经意间,与你擦身而过的那么多人,都是这座城市里蛰伏的“动”物“漫”友。
昨日之日不可留
如果要说上海这座城市与动漫的渊源,不得不追随时光倒流到1920年。虽然在清末民初便涌现了一批具有讽刺意味、令人发笑的图画形式,然而“漫画”之所以被称为“漫画”,是在1925年的事了。当时,著名的海上漫画大师丰子恺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周报》上发表画作,编者冠以“子恺漫画”的标题。从此开始,“漫画”一词始在中国风行。
现代“漫画”不仅源自上海,1918年由沈泊尘先生办的《上海泼克》更被认定为中国第一本专门的漫画杂志。随着《上海泼克》的诞生,之后的上海漫画界异常活跃。到了1930年之后,《时代漫画》、《漫画生活》、《独立漫画》、《上海漫画》、《漫画界》等大批漫画刊物出现,丁悚(丁聪之父)、叶浅予、张乐平、特伟等漫画家创作出了大量著名画作,像《王先生》、《三毛流浪记》、《现实图》等都成为了至今仍颇具影响力的魅力之作。由此可见,当时的上海确实算得上是现代漫画的发源地和重镇。
对于当年的漫画史,了解的人可能还不多,但说到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那一段辉煌动画史,无论是耄耋老人还是80年代生人的新新人类,都会津津乐道地蹦出很多经典美术片的名字:《大闹天宫》、《哪咤闹海》、《小蝌蚪找妈妈》、《牧笛》、《天书奇潭》等,无一不在我们记忆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不少动漫迷们受到的最早启蒙正是来自于这些国产美术片。1955年中国第一部彩色动画片《乌鸦为什么是黑的》就在国外得奖,《三个和尚》、《葫芦兄弟》、《雪孩子》、《黑猫警长》也都在国际上屡屡获奖。
我们都知道日本著名的漫画家手冢治虫先生,可大家知道他是怎样走上漫画之路的么?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由万籁鸣导演的动画片《铁扇公主》感触颇深,遂放弃医学走上漫画之路。如此骄人的上海动漫历史,从一个侧面更代表了一代中国动漫的实力。可惜,如此大好形势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便换成了另一般光景。随着《花仙子》、《铁臂阿童木》、《米老鼠和唐老鸭》等洋动画扑面袭来,以及中国美术片的非商业性运作导致制片厂资金少、剧本少、人员少,中国动漫的鼎盛时期成为了过去式。
今日之日多烦忧
烦忧一:“漫”族生活——“同人”多,原创少
采访对象:芙蕖(女)
年龄:23岁
职业:学生
灵动的大眼睛让芙蕖看起来好似日本漫画中走出的少女。不过,她爱上动漫,却是从地地道道的中国动画开始的:“80年代初出生的孩子也许比80年代后的孩子更加幸运,在我小的时候,有黑白电视机的家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当时播放的是《铁臂阿童木》,据说应该是彩色的,然而我们看见的却只有黑白的。在若干年后,重新看到彩色的《铁臂阿童木》时,已经等于是重看了,不过因为之前看的时候太小了,完全不记得看了些什么。另外,中央电视台一套每星期天晚上六点播放一集的《米老鼠和唐老鸭》,还记得那时的主持人陈燕华……说这些其实是为了说明,没有什么‘谁来影响,或者是哪一本具体的漫画打动了我,而是我成长的环境让我喜欢上了它。”
随着日本漫画的大面积进入,和所有对新事物有着敏锐嗅觉的年轻人一样,芙蕖也看起了《尼罗河女儿》、《乱马1/2》等日本漫画。但她加入到同人的行列里,是从那部戏说《西游记》的漫画书《最游记》开始的。芙蕖试着承袭猪悟能与沙悟净在《最游记》里的帅哥酷哥形象,再加上了很多搞笑,产生了错位的间离效果,让不少朋友看了叫好,网络的迅捷更使芙蕖有了一大群同人粉丝。2003年,芙蕖和好友佳佳共同开设了个人主页——Some Time。在Some Time这个小空间里,不仅可以看到芙蕖写的同人志、小说、心情,还有芙蕖的最佳拍挡佳佳的漫画。她们的配合可谓是默契无间,一个擅长文字,一个专攻画画。很快,她们俩就在小圈子里颇有名气了。对于芙蕖来说,动漫成了她生活中无法或缺的一部分,她说:“动漫可以满足我精神生活需求的一部分,虽然并不是全部,但很重要。相对于电影或书籍而言,动漫是一种很好的补充形式。能自发地推荐和介绍最近喜欢的动漫作品,然后感染周围的人一起关注它们,我很开心。”
不过,纵然同人女芙蕖过着开心生活,她的苦恼也不少,那就是自己的原创能力无法被更好地发挥出来。虽然她和佳佳偶尔合作的画稿也会向漫画杂志投稿,但也只是少数,如何推介自己的漫画作品需要有专门的出版社慧眼识才,如果仅在网络上发表原创却又遭遇版权难以维护的问题,马上就要毕业的芙蕖如果要以原创为生计,更是有可能面临无人买稿的危险。于是,和芙蕖、佳佳一样,很多颇具才能的“漫”友们只能在网络上潜水发表些同人志,而那些少量以画为生的职业画手们,也只能是卖掉一副赚一副的钱,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TIPS
“同人”的原始意义是指“志同道合的人”,或说是“同伴、伙伴”,拿来指因为共同志趣所结合的团体中的成员(们),比如“文学同人”、“漫画同人”。近年来“同人”一词的内涵似乎也早已逸脱原意,衍生形成了个指称“从事私人出版创作”的概括名词,原本“同伴”的意义反而渐趋弱化。此外,因为“同人漫画”、“同人有些”之类,业余性、非商业体系的意义下的使用渐渐广泛,“同人”也开始被作为用来说明内容或制作方式不具商业考虑的形容词。“同人志”就是个人、社团根据自己的兴趣(动画、漫画、小说、电玩等等)而自费发表的文章、书籍。内容包括漫画、小说、资料集、图画等。
烦忧二:Cosplay——商业路线下的艰难前进
采访对象:Kira(女)/Imai(男)/逸翼(女)
年龄:19岁/21岁/23岁
职业:学生
上海的Cosplay一族,常常在公园出外景,除此以外,我们不时还能在正大广场、国际展览中心、青少年活动中心和东方明珠广场等地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的奇装异服总能引起行人好奇的目光和高回头率,虽然偶尔会被传统的老人指点一番。但基本上,Cosplayer们已经见怪不怪,并开始享受起“注目礼”待遇了。我们就来看看这两位Cos王国的朋友。
今年才上大一的Kira,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两个Cosplay社的社长了,学校里一个,学校外一个,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想要采访到她,还真费了不少时间。和所有Cosplayer一样,因为疯狂地热爱漫画,才转而迷上了Cosplay,并且极度迷恋这一活动。
虽然如今是社长,第一次Cos,Kira可是“无组织无纪律”单枪匹马地自己闯到漫展上的哦!那次她Cos的是少女漫画《神风怪盗贞德》中的人物。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Kira可费了不少心思,头发、化装都得自己打理。不过Kira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有个心灵手巧的妈妈,她为Kira做了衣服,解决了最重要的难题。
如今再参加Cosplay的活动,Kira的社团已经安排得很完备了:“我们社团分Cos的演员、剧本以及画画人员。平时的活动主要是外景、团聚和比赛。最多的活动当然就是外景,几乎每个星期都有,拉着社员就到人民公园去;团聚的话一个月一次,大家聊聊最近看的漫画,交流画作。比赛也不是常有的,一般都在暑假和寒假,到时候就看我们大显身手了!”Kria坦言她们的社团只得过一次获得100元奖金的鼓励奖,可大家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虽然Cos一个角色几乎要花上100元到500元的昂贵代价,他们也再所不惜。问到如何解决资金问题,Kira仅说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而对于以学生军团为主的cosplay一族来说,这绝对是个问题。
和Kria不同,Imai是一度狂热于Cosplay如今却只做旁观的大三男生。令他放弃Cosplay的倒并不是因为他减弱了对动漫的喜爱,而是因为如今的Cosplay秀和Cosplay比赛,商业味道太浓了:“现在cos越来越豪华越来越壮观,动不动就十几、几十个人的大团阵容,但这都是建立在金钱利益上面的,都是冲着奖赏的,既有名誉上的,也有金钱上的。本来大家都是爱好,一起玩自己喜欢的,比赛只是其次,现在变成了比赛第一了。不过那也挺无奈的,毕竟Cos是要扔钱下去的,漫画社作为载体,不得不重视效果而不仅仅是过程。”
刚刚工作的逸翼继续参加cos活动,显然,她不同意Imai 的看法,她说:“商业运作仅是举办方的问题,在比赛中有时还卖些怪东西,甚至被单都有见过。不过,大多数Coser并没有从表演中赚到什么报酬,表演都是免费的,没几个社团能得奖,而且有时还拿不到奖金。” 那为什么还热衷于cosplay活动呢?逸翼的回答应该是大多数Coser的心声:“因为COS很单纯,很快乐,参加COS的人,不论他原来是谁,在社会中处于什么位置,在舞台上,大家都是平等的,只要他能扮演好他的角色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很有满足感。参加COS的人中有不少是学生,他们中有许多是很有创造力的孩子,只是被学习、被程式化的教育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需要空间表达自我。”
TIPS
Cosplay,简称COS,Cosplay=Costume+play的合成词,一般解释为“真人模仿秀”,类似于角色扮演。表演者们穿着和漫画、游戏,或者日本视觉系摇滚乐队人物一模一样的衣服,化一模一样的妆,拿一模一样的道具,演一些自编自演的节目。Cosplay表演者,被称为Cosplayer或者Coser。
烦忧三:国产卡通——儿童、成人两头不搭
几乎所有被采访的动漫迷们,说起如今的国产卡通,无不摇头,一致表示——不看国产卡通。真是奇怪了,为什么看着《三个和尚》、《大闹天宫》长大的我们无法继续与国产卡通结缘呢?当问到“为什么不看新的国产卡通片”,被访者们是这样回答的:
菠萝蜜(女,23岁,研究生):太幼稚。像《灌篮高手》,每集都有精彩亮点,这才吸引人看。动画不只是给小孩看的,更不是骗小孩,要有高智商。
Zerone(男,25岁,IT):没有像样的。
老农:(男,30岁,自由职业):昨天还看《大闹天宫》呢!哦,是说新出的呀……盲目抄袭国外的,抄也抄不像,看着恶心,所以不看了。
Tracy(女,24岁,媒介总监):哪部好看?
Vivian(女,25岁,人事):我长大了,国产卡通片咋就没长大?
Polo(男,27岁,销售):卡通么,要人物好看,情节吸引人,你说我们画出来的都什么呀,情节么也很幼稚的,应该看看人家《超人特工队》。
……
也许我的采访没有找对合适的被访者。于是,我向念初一的表妹打听国产卡通片在他们娱乐生活中的地位。没想到,表妹的说辞更令我惊讶——太巴了吧!根本没人看的!电视台要多放放《名侦探柯南》、《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那还差不多!
究竟是谁抢走了国产动画片的奶酪?难道是洋动画?
我们来算一笔账:根据国家广电总局的规定,每个电视台每天必须播出10分钟以上的动画片,其中60%必须是国产片。就以上海的炫动卡通频道为例,每天共播出18小时节目,卡通片如果是占10小时,国产卡通片就要占6小时,一年就是2195小时,超过13万分钟。
而实际上国内总生产能力仅为1万到1.3万分钟,缺口达到12万分钟左右。缺口本该是商机,如果电视动画片每分钟制作费为1.5万元左右,则每年制作市场商机可达3.75亿元。可目前国产动画片基本上都是在赔本赚吆喝,其根本原因是没有形成产业化市场。有业内人士认为,正常的市场状态是:制作人制作动画片,代理商销售,影视系统播放,企业购买动画产品形象并开发衍生产品,商家销售产品。而在国内,这样一个产业链呈“断裂”状况:一开始就不研究观众胃口,导致做出的动画没人看,即便播出也无影响力,衍生产品几乎为零。
明朝散发弄扁舟
对于国产动漫颇令人担忧的今天,难道有识之士真的无事可做了么?
还好,作为曾经辉煌一时的上海动漫又为国产动漫的明天打了头阵,2001年8月,一部以《灌篮高手》为模本的完全国产动画《我为歌狂》在上海电视台首播。这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继《宝莲灯》后的又一大制作,而且是第一次以日本动画为榜样尝试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卡通片。无需遮羞布,《我为歌狂》打出的旗号就是“中国版《灌篮高手》”,它不仅学故事、学技法、学制作,更有一套完整的销售推广计划借鉴日本以及美国动画片的经验。根据国外的经验,一部动画片的利润中,衍生产品占据的份额高达90%。
一部《我为歌狂》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2004年,上海戏剧学院首次招收动画设计专业,有25人成为了首届动漫本科生,他们将被培养成原创型的动漫人才。这也是继同济大学招收动漫专业后,上海第二所大学设此专业。上戏动漫专业的李老师表示,目前国内动漫市场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有实力的原创力量,缺少有实力的原创作品。因此,市场只能“被动”得让日韩欧美动画“一统天下”。只有先绘制一流的动漫画书籍,才可能改编成动画片,推广作品中的动漫形象,进而把产业链串起来。
前不久,上海炫动卡通频道正式开幕,成为全国首个受众群覆盖2~60岁社会大众的“全龄卡通”式电视平台。
无论是《我为歌狂》的成功商业化操作、动画专业本科的设立还是卡通频道的设立,上海为动漫所做的一切,都有目共睹。尽管不称意之事还很多,尽管比起日韩欧美,我们所踏出的脚步还很稚嫩,但至少,我们正共同期冀着一个能够遨游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