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椿山
小的时候,有一次我不知犯了什么错误,父亲用竹枝在我的小屁股上横七竖八地进行他人生最疯狂的一次行为艺术“创作”。
当时,我恨透了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凶狠地打我。他每打一下,我的屁股上就要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迹,痛得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天, 回到家里我不吃不喝,一个人趴在床上,伤心地哭泣着。也许是父亲自己也觉得打过分了点儿,他几次进屋要用酒精为我消毒,可我就是不让他给我弄,并且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叫他爸爸了。我总是希望他早点离开这个家,回到他那离家很远的工作单位去。
指望父亲回单位那一天的到来,实在是太漫长了。他走的那天早上,我靠在门边儿上,心里偷偷地乐。出门的时候,父亲伸出手来想摸一摸我的头,可我把头一偏,没让他摸。他见我那倔强的样儿,淡淡地笑了笑,说了声“还记仇啊”,就上路了。可他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看我,他可能也没想到打我一事,我会如此怀恨在心。回头之间,父亲的身影很快便被一幢小房子挡住了。
那幢小房子是我们队上的公屋,大集体的时候堆放粮食的地方。只是后来包产到户,那房子就空了。空着也好,对我们乡下孩子来说,那里就是我们的儿童乐园,不管天晴下雨,我们都喜欢在里面过家家、斗鸡什么的。因为那里面很宽很亮。
那天“送走”父亲,我又习惯地叫上几个小伙伴准备去公屋里面玩。只是,当我们刚走到房子转角处的时候,却发现父亲躲在那背后偷偷地看我。父亲朝我慈爱地笑了笑,温和地说:“我走了,你们玩儿,别把衣服弄脏了。”
当父亲再一次转过身向远方走去又回头看我、朝我笑的时候,我却哭了。我靠在那小房子的墙角边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那一刻,我希望父亲能回来抱抱我。
就从父亲最后一次转身向远方走去的那一刻起,我便原谅了他。尽管那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但我仍然能从父亲的眼神里读懂他是爱我的,很爱很爱,只是他把对我的爱藏在了“房子”后面而已。后来,妈妈也告诉我那次父亲打我以后,他的心里也非常难受,他觉得真的是下手太重了。
现在父亲老了, 我也长大了。他再也不会用竹枝抽我的屁股了,我也不会惹他生气了。其实,仔细想来,父亲也就那次过分地打了我,更多的时候,他虽然把手抬得老高,可落下来却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