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辛17载,用钱换来逆子“杀母心”

2005-03-22 08:50
婚姻与家庭·婚姻情感版 2005年7期
关键词:前夫儿子母亲

瑞 克

2004年的圣诞之夜,山城重庆的万家灯火呈现着一派欢乐祥和。凌晨1时左右,江北区一幢商住楼里,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与呼唤声。持续了几分钟后,402室的门终于开了。出现在赵姓邻居夫妇眼前的,是一个壮实的少年,满身酒气,一脸的惶恐中还残存着几分凶气。

“出了什么事?”赵姓邻居关心地询问。刚才,他们分明听见有什么东西炸裂的碎响,还有挣扎与微弱的呼救声。赵姓男子发现少年神色不对,疑惑地向屋里探进头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只见客厅沙发边的地板上,仰躺着披头散发的女主人朱志琳。侧旁是一只破碎的小金鱼缸,满地水渍与玻璃碎片,一尾红色的金鱼,还兀自在那儿挣扎……

弃妇不泯希望灯,盼子成“海归”

2002年8月,朱志琳离婚了。捧着让多少女人心碎欲裂的一纸协定,她却为获得解脱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15年的婚姻生活不堪回首,留给她的只是难与人言的痛苦与羞辱。

当初,在街道工厂作小出纳的她,与一个同样普通的建筑工人结婚,压根儿未曾有过暴富的奢望。没想财神爷会从天而降,同时也播撒了她厄运的种子。1993年,一个在某部门握有实权的丈夫的亲戚,让丈夫承包了十几条人行道上的地砖翻铺工程。后来他又承揽了两个建筑施工项目的土石方工程。有了一大笔垫底资金,丈夫便在当时还是田园的市郊购置了50亩土地。

随着重庆成为直辖市,那地价直像驴打滚儿一样翻了许多倍,于是朱志琳只在须臾之间便成了珠光宝气的阔太太。但那种有钱的日子真好的感觉,并未持续很久,随后而来的是寂寞长夜里以泪洗面的怨妇春秋。丈夫挥金如土,沉湎在声色犬马中,身边的女人如蜂飞蝶舞,十天半月也不会回家一趟。生性软弱的朱志琳,有时也会怯怯地艾怨:“小刚的功课这么差,你就不过问一下?”但在丈夫的眼中,最瞧不起的就是文化人,他常常当着儿子奚落手下人:“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越看越像个教授!”

也许是耳濡目染吧,儿子侯小刚从小便讨厌读书,而且生性粗野,才12岁居然敢开着父亲的“法拉利”去飚车,差点儿出了大祸。每到周末,他都要慷慨地请上十几个男女同学去高档餐厅或是酒吧“聚聚”,末了一个电话招来父亲的司机“埋单” 。

到了2002年初,丈夫与他公司的财务女主管之间的关系,已成为公开的秘密。丈夫随即也摊牌了,并且吞吞吐吐地说儿子还应由母亲带着,会照顾得好些。

在歇斯底里地摔砸电器花瓶、寻死觅活地痛哭咒骂之后,朱志琳最终冷静下来,既然一个悲剧故事已经有了开头,那么结尾的到来不论早晚已难以逆转。何况这“老总夫人”的个中滋味,实在也让她再难熬下去了。

作为换得一纸协定的代价,前夫给了她一套180多平米的新房,一辆“尼桑”,还有120万现金。当着14岁的儿子侯小刚,前夫还交给她一张卡,200万,但密码却不告知,声言必须待儿子长大安家立业时方可领取。前夫还话中有话地叮嘱儿子:“记住,200万是你的,不能让任何人沾边!”

朱志琳明白那意思,可已经心如古井的女人,哪还会有再婚的念头?带着儿子在新家安顿好后,朱志琳就在小区里开了一个小烟酒店,虽然赚钱不多,但只要能就近守着儿子,儿子已是她此生全部的希望与慰籍。

但侯小刚学习成绩仍然不如人意,而且隔三差五找母亲要钱,出手阔绰,依然一副富家子弟派头。稍有不满足,便冲母亲气急败坏地嚷:“又没用你的,我那200万呢?你给我记账不就得啦!”

朱志琳伤心地哭了一场又一场。她认定这是前夫的恶劣影响所致。她痛彻地感受到,前夫之所以品行不端素质低下,完全是因其缺少文化没有修养。要让儿子成为人品学识都优秀的人,必须要在教育上舍得投资。同时她希望儿子未来不再经商,男人有钱就变坏,不能再让他走父亲的路了。

报纸电视上炒作的出国求学热,让朱志琳怦然心动。在她的心目中,国外是真正的人才摇篮,那些学成归来的年轻人不是很风光么?侯小刚一听母亲有这种打算,也欢呼雀跃起来,在15岁正上初二的少年眼里,国外更是神话的故乡,妙不可言的人间天堂!

2003年夏天,通过一家中介机构,再联系上早已定居悉尼的一位表兄作为监护人,朱志琳将儿子送往澳大利亚悉尼近郊一所私立学校就读。除去30万元保证金,各种费用也不菲。当儿子乘坐的飞机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时,母亲的腰包也迅即干瘪下来。

但那段时间,朱志琳像换了一个人,昔日满脸的阴翳烟消云散,眼神里又活跃起生命的欢欣。“我家小刚今后也是海归了!”逢人她就有意无意地炫耀一番,她那皱折累累的心灵,被一份廉价的虚荣与做母亲的自豪感暖暖地熨平了。

慈母为儿憔悴,旧创添新伤

由于侯小刚外语不过关只能读私立语言学校,而这类学校本来就收费颇高。离婚所得的120万现金所剩不多,朱志琳暗暗盘算——儿子还得多少年才能大学毕业,还需多少费用?如果儿子再大些,懂事了,知道为前程用功,再去美国攻读学位,又得花多少钱?她蓦然感受到自己柔弱的肩头如牛负重。

儿子的前程需要金砖铺就啊,可叹自己不是“淘金人”。深知儿子秉性的母亲,除却学校的交费,给侯小刚的生活费用是按月汇付,每月1.5万元。最初几个月倒是“西线无战事”。

但自2004年初,大洋彼岸的要钱电话便频繁起来。刚满16岁的儿子也不知从哪里学得油嘴滑舌:“妈,你是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除了空气可以免费呼吸,高消费的地方,万把块人民币就当是重庆撮顿火锅!我是可怜的海外游子,你是伟大的祖国人民,你不关怀我怎么办?”朱志琳的眼泪轰然而出:“儿子啊,妈知道你出门在外难,可你得节约啊……妈手头也不宽裕!”儿子的声音变得甜蜜起来:“妈,你别怕,我不是有200万么?别听爸的,我俩订个攻守同盟,先预支着,等我长大后,哪还需要安家费?”母亲告诉儿子,那张卡基本上是期货,也可能是空头支票,密码在父亲手里,怎么预支得了?

朱志琳并不知道,实际上儿子已数次打电话让父亲告知密码,并且争吵起来。但已组成新家的父亲决绝地表示,他已给了母亲一笔钱。那200万,最早也得等侯小刚满20岁时才能启用。

“妈,我实在不够用,求你啦!我算什么,有的同学一个月要用8万呢!我可以打5折,4万可以吧?”母亲终于心软了,将每月的汇付上升到2万元。但儿子仍喊不够用,并称已欠了同学一笔债。

一切为了儿子!在这个信念下,为保证足够的活资金,朱志琳咬咬牙,卖掉已开了5年的心爱的“尼桑”,又将刚住一年多的跃层式新房卖出,以15万元的价格买下一套80多平米的二手房。这样一倒腾,便有了近50万的现金。但这是以她必须过清苦日子为代价的。

从2004年7月起,儿子的费用每月上涨到3万。也就在同时,表兄颇为愠怒地来电告知,侯小刚在学校压根儿没心思读书,小小年纪谈情说爱花天酒地,家长这样把金钱往水里丢,他看着心疼。校方找着监护人,可他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期间,儿子再次来电话,要求再涨生活费。朱志琳断然拒绝了,并将监护人告知的情况反馈,头一遭声情俱厉地训斥儿子不争气。没想到儿子竟威胁道:“如果我实在混不下去了,那我就去抢劫,监狱总会管我吃饭!”啪地扔了电话。这下可吓坏了朱志琳,接连几天心惊肉跳睡不着觉。看来只有满足儿子了,但这样下去又能维持多久呢?

万般无奈,她终于鼓足勇气给前夫去电话,希望他能帮助儿子,不料却遭致一番羞辱:“我不是已经给了钱吗?你怎么死皮赖脸?送儿子出国是你自作主张的,那你就该自负其责!”“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先用那200万行吗?”受辱的朱志琳隐忍着,低声下气地求告。“不行!没到20岁我是不会给的!实在混不下去,回来,跟我学做生意。我早就说过,挣钱才是正事!”

让儿子中断学业?跟着为富不仁的父亲学坏?万万不可!

正当朱志琳一筹莫展之际,报纸上一则征婚广告让她动了心思——“某男,千万富商,年近五旬,因病丧妻,欲寻40岁左右心地善良的女性为伴,有孩最佳!”

本来早已对婚姻视若畏途的朱志琳,却被一句“有孩最佳”打动了。暗暗思忖这一定是个富有爱心与责任心的人。为儿子的未来她已独自撑持得心力交瘁,管他什么爱与不爱幸福与不幸福,只要有人帮儿子完成学业,即便掉进火坑也值!

然而命运之神再次戏弄了这个41岁风韵犹存的不幸女人。

最初的见面,是在沙坪坝一家茶楼,时间是2004年9月4日下午,那个姓龙的富商衣冠楚楚,操北方口音,声称在秦皇岛有车有别墅有公司,现来重庆是考察项目,准备投资兴业。如果通过征婚能寻着如意的伴侣,将定居重庆。并称自己有女儿,已随夫出国定居。听说朱志琳有儿子正在国外读书,富商毫不犹豫地表示,那就让其在国外发展吧,他会全力支持。朱志琳胸中涌动起一股百感交集的暖流。

仅仅三次约会,“龙总”便住进了朱志琳家。“龙总”商务繁冗,每天一早便匆匆出门,但忘不了给朱志琳备好早餐,深夜方归,也总是要捎回水果点心。百般爱怜千般呵护,使朱志琳那早已冰湖般封冻的心又泛起了涟涟春情。

半月后,“龙总”深夜回来,愁眉不展,长吁短叹,当着朱志琳的面,心急火燎地拼命拨电话,却老是不通,或通了没人接。他恼怒地骂道:“都死光啦,回去后全部炒鱿鱼!”

朱志琳关心地送上一杯茶,询问出了什么事。“龙总”叹口气说,“明天要签一个合同,按约定得交10万元保证金,可公司不知怎么回事,款项现在还未到位。”

与所有骗局的结果无二。第二天一早,朱志琳取出了10万元,以解未来“丈夫”燃眉之急。她以为,只要“龙总”的“项目”落实了,他就可以在重庆定居下来并与她相伴终生,并共同全力为儿子营造光明的前程。

然而当天“龙总”便神秘蒸发了。

由于性格原因,再加之怕让前夫看笑话,朱志琳打落牙齿肚里吞,并未报警,躲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小刚啊,你得争气啊,为了你,妈好惨啊!”

苦果悲情向谁诉,苍天亦无语

圣诞前夕,侯小刚趁学校放假回到重庆。分别一年多了,母子重逢自是喜上眉梢。朱志琳欣慰地看到,儿子还未满17岁,却已长成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了。

回来的当晚是平安夜,儿子被父亲派来的车接走了,去参加他公司里一帮小青年组织的酒会,深夜回来倒头便睡,起床已是次日午后了。

朱志琳早早关上小店回家,就为着能和儿子多说几句话,问问他的学习与生活。但儿子饭碗一推,抄起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约的都是些母校的同学,说是晚上要“好好聚聚”。

母亲虽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在国外待得久了,初次回家,与同学们聚聚,人之常情嘛。于是便主动给了儿子800块钱。儿子忿忿地睁大眼睛:“妈,你怎么越来越抠门儿了?这不是让我丢脸么?”母亲说:“不就十来个人么?孩子家又不喝酒,吃顿饭绰绰有余啦!”“还要去酒吧呢,你总不成让我去号召大家搞AA制吧!”朱志琳无奈,怏怏地凑足1500元。

儿子仍不满意,很早就气咻咻地出门了。朱志琳注意到,儿子换穿的都是名牌服装。想到自己所受的苦,不由一阵酸涩。其实她并不知道,为了今晚的聚会,昨夜前夫已给了儿子3000元。

圣诞夜,朱志琳孤独地守侯在电视机前,本来这种孤独对于她早已成为惯常。但儿子已回到身边,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他青春的气息,但他就像鸟儿一样只在枝头稍一驻足又飞了出去,不免让她心头空落落地难受。

直待到午夜时分,侯小刚才步履蹒跚地回来,面红耳赤浑身酒气。

朱志琳按捺住不快,急忙为儿子热了一杯牛奶。她拉过儿子在身边坐下:“来,跟妈妈好好儿讲讲学习的事,好吗?”“有什么好讲的?我不一直都在努力么?”“那为什么成绩总是上不去?”“这是你们的观念有问题,哪像国内搞分数第一?教育体制都不同嘛!”儿子振振有词。

朱志琳还想说什么,儿子却话题一转:“妈,想给你商量一件事。”朱志琳心头一紧,八成又是要钱吧?“妈,明年我打算单独租套房子,现在是三人合住,太挤,而且我也长大了!”

做母亲的立即急了:“你的意思是又要我出血吧?”儿子默然,从兜里掏出一枝烟,啪地打着了火。母亲一时来了气,噗地想吹灭:“你怎么抽起烟来了。”儿子鄙夷地喷出一口烟雾:“说你老土哩,这是防风打火机,你吹得熄么?时代发展了,谁还像你这样死守着钱财!”

一句话说到了朱志琳的伤心处,而且是为之含辛茹苦受骗受辱的儿子说出,多大的委屈与伤害啊!她再也忍不住了,泪如泉涌:“小刚,跟你说清楚,妈可是再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了,再添一分钱都不行!”

“那......”儿子也乘着酒劲黑下脸来,“我就离开你,回到我爸那儿去!”“你说什么?”朱志琳触电般跳了起来。“不愿意?也行,明天得给我先汇付10万!”儿子步步紧逼。

朱志琳终于控制不住,悲愤地扬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酒后的儿子竟像受伤的狼一样嗥叫一声,猛一下将母亲按倒在沙发上,狠狠地掐住脖子:“我让你打,我让你再打!”

柔弱的母亲哪是身强体壮的儿子的对手,挣扎中,她的手拂翻了茶几上的小金鱼缸,到后来,她索性不动弹了。悲愤到极致的她,一时真巴不得就这么撒手而去。

捶打着救了她一命的女邻居肩膀,朱志琳痛不欲生地悲愤道:“老天爷啊,我作了什么孽呀?”

侯小刚早已被吓得酒意全无,当夜便逃到了父亲家,又与年轻的继母大吵大闹,差点儿又动起手来。最后是父亲答应一次性给他10万才算了结。

侯小刚走了,仍去澳洲读书。不知将是继续挥霍无度还是懊悔之后有所改变?

而几乎崩溃了的朱志琳,已不再心存幻想。面对记者,她只悲咽着摇摇头:“由他去吧,成龙成蛇,我是无能为力了!”

编后:

知识之败,慕虚名而不务潜修也;品节之败,慕虚荣而不甘枯淡也。这是哲学家熊十力先生的名言,也是现实生活的写照。眼下,有钱的人多了,而真正把钱用在正道儿上的人少了;出国留学的人多了,而真正到国外读书的人能有几个?在侯小刚的成长道路上,无论他的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和义务。除了给儿子生命和金钱之外,他们没有留给他一丁点做人的基本概念。于是,这个败家的儿子只能是有钱无德的人渣。通过这个真实的故事,反观我们的家庭,我们扪心自问,自己给了孩子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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