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罡
《孔雀》讲述了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历史,它把那段特殊岁月的故事娓娓道来之后,似乎为第五代导演关于文革记忆的讲述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从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开始,中国过于丰富的近现代历史对于个体命运的纠缠就成了一种通用的叙事模式,无论是《蓝风筝》、《活着》,还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都力图在个人化的文革记忆中取得历史与艺术之间的平衡。《阳》淡化了前几部影片中具有强烈伤害性的社会外力背景,而《孔雀》此番所努力营造的正是与其一脉相承的“淡淡的哀愁”;稍有迥异的是,《阳》的“大院子弟”可以在青春之后拥有继续无限风光的条件,《孔雀》的主人公却只能面对窘迫无奈的日常生活。
这类题材的影片,涵盖了中国社会转型以来20余年间主要的分歧所在:一边是既得利益者为自己的过往不遗余力地涂抹装饰,一边是为衣食奔波的普通人无暇他顾选择沉默。他们的历史记忆就是不断缅怀那段以青春命名的日子,而维系二者的惟一共同点就是一个已经暧昧不堪的词汇——理想主义。
在《孔雀》中,沉浸在精致的画面之中的人物同样沉浸在精致有趣的细节之中,甚至可以说它堆砌细节到了泛滥的程度,煽情到了刻意的程度,而这些细节又是如此的拥有质感,这些煽情又是如此的令人感动。
顾长卫的才华在于他表现出了这样一种精神立场——一种力图诚实地表现真实生活的立场,而众多中国电影的狭隘之处,恰恰是无数普通人的真实生活,被遗落在它们的视野之外。
没有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历史是残缺的历史,而顾长卫所做的努力,就是来填补那残缺的部分。但是他唯美主义的基本态度却导致了这种立场的某种保留,这使得这部影片在表现中国人的日常经验和日常生活以外,对于生活中该被讽刺的部分予以了回避。作为一位被称为唯美主义的电影人的顾长卫,在自己的导演处女作中,还是不能免俗地祭起了青春回忆的大旗,而中年人对青春的恋恋不舍,总有一丝自恋的味道。
哲学家怀特海曾给青春下过一个定义:“青春就是尚未遇到悲伤的生命。”《孔雀》中的三个孩子,他们的青春结束在每一个人都试图逾越自己获得别种生活,结果却永无出路的时刻,这也是他们令人无限感伤与引起共鸣的所在。虽然有人不喜欢,但也许我们还是要感谢《孔雀》那雀屏绽放的结尾,正如周国平所言:“对美的憧憬,仍然是人生的最高价值,那种在实际生活中即使一败涂地还始终如一地保持幻想和憧憬的人,才是真正的幸運儿。”
这是一种渴望纯真的姿态,虽然终于在保有纯真而不得之后被迫承认了世俗与无奈,但是人们还是在幻想中期待遇到美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