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缘分”

王邦雄

“缘分”这个词语，有几分神秘感，男女离散，总说没有缘分。或谓缘分未到，似乎除了无可奈何的惆怅之外，什么也不必多说，此中含有强烈认“命”的意味。

什么是“缘分”，代代相传却不求甚解。没有人诘问，也不大有人在此用心解析。既谓神秘，便是不可说，一说就会敲碎了朦胧的美感。

实则，“缘分”是个限制的词语，意谓人生的缘会，总有经验的限度。由男女而夫妇，我们仅能在存在时空的人际关系及友朋交往中，做一选择而已！所谓的理想婚配，实在不能说，因为在人生经验上我们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更不用说论交相知了。

由是而言，人间的交友择偶，是有其极限的。从好的方面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视为前生注定事，故有缘定三生的心愿，也有七世夫妻的宿命说；从坏的方面说，在茫茫人海中你碰上了谁，就跟他过一生吧！

“缘分”的第一层意义，是有“缘”才有“分”，设若无缘碰面，哪会有结合之分呢！而“缘”是偶然的，不能穷尽的，故由“缘”而来的“分”，也就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命”限感。

再深一层言之，“缘分”的第二层意义，是有“分”才有“缘”，人生在世可能阅人无数，但我们的灵魂之窗，会神奇地过滤掉大多数我们不想看的人，而某些我们想看的人，只要心境时机对上，也总不会错过。

由“缘”说“分”，是定不住的，由“分”说“缘”，才有人生道路好说。所谓“分”，就传统言，可能指的是我们的生辰八字，一个人什么时辰来到这个世界，就会与存在时空发生神秘的关联，所以传统婚姻双方要对八字，看看合不合，不合就无分，无分也就无缘。就当代言，可能指的是我们的家世背景与生命价值观，门户不相当，志趣不相投，或才学不相配，就是有缘碰面，终不得聚首，无分也就无缘了。

婚姻成立之后，吾人就要守住本“分”，来维护并成全当初的“缘”会了，男女是缘会，夫妇则是情分，双方结合，就是人格的承诺，此后就没有随缘遇合的分了，而要以道德修养之分贞定婚姻之缘。如是，婚姻才会由缘会的偶然，进为尽分的必然，偶然缘会是美感，必然尽分是道德。由美感进为道德，何至于会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错乱，与“还君明珠双泪垂”的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