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鸦片战争的藏族远征军

2004-12-16 09:06朗顿.班觉朗顿.罗布次仁
中国西藏 2004年6期
关键词:汶川县远征军哈克

朗顿.班觉  朗顿.罗布次仁

历史在时间的长河里默默地流淌着,掀起的每一朵细小的浪花被人们真实地记录下来。我想应该感谢那些记录它的人们,使我们回想起了很多被历史的岁月湮没的人和事,并永远把他们留在我们的心中。

2004年,正值纪念江孜抗英保卫战100周年,100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只是弹指一挥间,而这百年的沧桑巨变,足以让每个国人感到自豪和振奋。我们有理由相信,落后、挨打的历史将一去不复返,但我们会牢牢地记住那段历史,作为振兴我们民族的动力。

阳光下的江孜宗山显得宁静而安详,沐浴过英烈们鲜血的野花在春风里竞相绽放,沉睡的炮台、残缺的城墙仍在无言地诉说着那段民族不屈的历史。沿着江孜抗英保卫战的历史,追忆藏族人民抗击帝国主义侵略的战争史,让我不由地想起我曾追访过的那支永不归乡的藏族远征军。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朋友那里得知在四川的汶川县三江乡境内有一座“辫子坟”。据说,坟内安葬的是鸦片战争时赴浙江宁波参加抗击英帝国主义入侵的2000名藏族士兵的辫子。

作为中国人,对鸦片战争的历史是比较清楚的,但我却从没听说有藏族军队参加过鸦片战争的事。那么,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参加过哪些战役?为什么坟内只安葬“辫子”?这些疑问涌上心头,一时间竟发展到茶饭不思。于是,我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去寻访这支军队鲜为人知的历史。

第一站,当然是阿坝州的汶川县。我的粗浅的历史知识告诉我,汶川县境内有阿坝最大的土司——瓦寺土司的遗址。这里繁衍生息着众多的藏族同胞,在土司制度最鼎盛的年代,,他们建立过一支强悍的军队。我想他们参加鸦片战争也是有可能的,这使我寻访的信心大增。

车子飞驰在通往汶川县的道路上。尽管都是山路,但道路异常的平坦,知情人告诉我,汶川县是通往九寨沟风景旅游区的必经之路,道路这么好,主要是托了开发九寨沟旅游区的福。

而寻访的道路并不像这马路一样顺畅,在汶川县城大街上的当地人中,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人知道有“辫子坟”的事,更没人知道当年有人参加过鸦片战争。我没有为此气馁,凭着以往的工作经验,我想到了找当地的政府机关。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得知我是从拉萨来的,对我格外热情,但对我要了解的事却毫不知情。于是,我们的话题转到土司制度上。在谈话中我意外地得知,瓦寺第25代土司索国光先生还健在,并在汶川县政协工作。这消息让我感到异常欣喜,我想索国光先生肯定会知道我想了解的事。我不顾他们热情的挽留直奔县政协。

在汶川县政协办公楼里,我见到了索国光先生,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非常健谈,向我介绍了他的基本情况,原来他的藏族名字叫索朗旺吉,是瓦寺土司中的最后一位土司,并向我详细介绍了土司制度的来龙去脉。当我问起曾经是否有藏族参加鸦片战争的事时,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原来确有其事。他详细地向我讲述了他掌握的有关那支军队的一些情况,又讲到了很多有关的动人传说,并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汶川县志》给我看,说这本书上记载了他们的功绩。我请求将书拿回去看,他爽快地答应了,还告诉我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找他。

回到住地,我迫不及待地翻看《汶川县志》,据县志记载:瓦寺土司守备哈克里,藏族,汶川县三江乡人,与大金土司阿木穰(千总)于清道光二十一年(1840)下半年,受清政府调遣去浙江宁波前线抗击英国侵略军,他们各带领近千士兵,历时3个月始抵达浙江。清道光二十二年初,受提督段永福指挥,在攻夺大宝山之战中哈克里身先士卒,攻城时,猱升而上,抢入威远城。英国军舰自金鸡山翦江至,用炮迎击,遂不支而退。哈克里与敌军激战,后亦殉难。由于大宝山之战敌军伤亡惨重遂戒深入,慈溪县城得保,士民思其功绩,于清道光二十三年募捐以建“交节祠”, 以纪念抗英名将朱贵等,阿木穰、哈克里附祀与祠。清光绪《慈溪县志》云:“绅士议谓瓦寺土司哈克里先于攻复郡城阵亡,忠义气合,可以附祀”。

当一个缥缈的故事成为真实,当心中的疑团揭开时,喜悦的心情使我一夜不能合眼。我躺在床上,眼前总浮现一幅战争的场景:一群藏族士兵攀援着城墙,炮弹在身边炸响,一个士兵被炸下城墙,又有一个士兵迎着炮火冲上,最后在城中与英军进行短兵相接的激烈战斗。 这样一幅画面久久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使我难以分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鸦片战争时期,英军船坚炮利、使用的是洋枪、洋炮,而当时的藏军擅长骑马射箭,使用的是土枪土炮。《县志》中记载战斗异常激烈并保住了慈溪县城。这让我对这支军队产生了无限的敬仰。同时,产生了深深的不解,这两支在装备上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的军队怎么进行了如此激烈的较量呢?我感到寻访的路才刚刚开始,我有责任将这支军队的始末了解清楚并将他们的历史真实地记录下来。

第二站是三江乡,去凭吊“辫子坟”。车子颠簸在前往三江乡泥泞的土路上,山区的天空阴晴变幻莫测,游荡在天边的茫茫云雾中,时隐时现的雪峰有种与天争高的壮美。路边的山坡上长满了树林,苍劲、挺拔,像是整装待发的出征部队。我想也许就是在这样一个清晨,远征的藏军就是从这里出发去完成一支军队、一个战士神圣的使命。而将2000条辫子送回到生养他们的故土时,他们已经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一个民族的尊严。就要见到心中那神圣的“辫子坟”了,我感到异常的激动。

在三江乡让我高兴的是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辫子坟”,但令我遗憾的是“辫子坟”在“文革”“破四旧”时已经被毁坏。对“辫子坟”的详细往事,当地人知之甚少。他们只告诉我这里有一座他们的前辈参加驱逐廓尔喀入侵者时留下的“毛辫坟”和参加沿海地区抗英战争时留下的“辫子坟”。我问起当地有没有他们的后人,他们说有,但也不知是哪一家。最终热情的三江乡人还是把我领到了“辫子坟”的遗址前。一位老者指着一座长满荒草的土堆告诉我,那就是“辫子坟”。老者还告诉我,他小时候还见过有块石碑,可惜现在也不知去向了。

我在“辫子坟”前默默站立,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凄凉。也许现实就是这样,总与自己的想象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我拿出一条洁白的哈达献于英烈的坟前,默默地祈愿:让满山的树林守卫英雄的忠魂得以安息;让这些荒草像英烈的发丝一样长满山野,开放出人间最艳丽的鲜花。

从三江乡回来的几天心情颇不宁静,思绪起伏不定。我像是摸到了一群英雄涌动的脉搏,一下子又在指尖轻轻地滑过。可始终有一种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那是2000名远征军的马蹄声、英军的炮火声和藏军的厮杀声。我感到不能就此停歇,应该继续沿着英雄远征的足迹,继续追访这支远征军为捍卫民族尊严、誓死抵抗侵略者的光辉历程。

也是在远征军出发的月份里,我和朋友踏上了南下浙江的火车,这也是我们追访的第三站。与远征军不同的是我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到达了鸦片战争时期的前线——宁波市。在宁波市我们得到人民日报驻宁波记者站站长范伟国先生和市文化局老局长夏炳章先生等人士的鼎力相助。在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先后走访了大宝山阵地遗址、鸦片战争阵亡将士之墓、招宝山、威远城、朱贵祠等地,收集到了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

那是一段阳光最为明媚,心情最为舒畅的日子,每天都有新的发现,我们为一点点的小小收获彻夜长谈,彻底忘却了劳累。远征军的事,始终成为我们之间不变的话题,追访的工作也异常地顺利。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对收集到的所有资料进行了整理,并结合鸦片战争的历史,对各种历史资料的记载中有出入的地方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分析。最终,那支永不归乡的藏族远征军的始末像一艘沉没已久的巨轮,渐渐浮出水面。

让我们透过历史厚厚的尘埃,拉开那道沉重的历史帷幕,讲述那支藏族远征军参加鸦片战争的故事吧。

1840年(清道光二十年)六月,英国侵略者发动鸦片战争,侵略军陷舟山,侵宁波。1841年(道光二十一年),英军侵占定海,后又占据乍浦、吴淞,逼近金陵。

一个个城池沦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远在千里外的嘉绒(今阿坝州),时任瓦寺第20代土司的索衍传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此时,他收到了清政府下达的派部队增援的命令,他果断做出决定,派亲弟弟索诺木文茂率部出征。

索诺木文茂所率领的这支军队在历史上以英勇善战著称,有过许多辉煌的战绩。早在1788年(乾隆五十三年),廓尔喀(今尼泊尔)在英帝国主义的唆使下,勾结西藏夏马尔巴活佛向后藏聂拉木、济咙、宗喀等地进犯。1791年8月20日(乾隆五十六年)侵占扎什伦布寺,深入后藏,大肆抢掠,焚烧寺庙,残害藏民。1792年,清政府派遣大将军福康安率1万8千余人由西宁入藏抗击廓尔喀侵略军,六战六捷。八月,将廓尔喀侵略者全部逐出西藏境内。据《汶川县志》(新)记载:

瓦寺土司千总刘正祥,藏族,汶川县三江乡人,乾隆五十六年(1791)廓尔喀入侵西藏,攻日喀则,占扎什伦布寺等地,受调出师西藏,从青海直抻后藏,刘身先士卒,奋勇捐躯,享年43岁,其发辫与腰牌带回故里葬于刘氏祖坟。瓦寺土司司都王保,藏族,汶川县三江乡人。清乾隆五十六年廓尔喀入侵西藏时,王保亲率瓦寺土兵会同西番各路人马,从青海直抻后藏,在清军总督福康安的统一指挥下,“六战六捷,杀敌四千,收复后藏”。战斗中,三江乡出征阵亡颇多,王保吩咐属下官兵将阵亡的瓦寺土司将士的毛辫割下,连同死者的名牌一同带回三江乡入葬。王保在战斗中立大功,清廷赐以三品顶戴,委以松藩参将之职。王保回乡辞去委职,仍任三江司都,逝世后葬于三江乡新房子对崖的昌坪。

以上的文字记载了这支军队在历史上显赫的战功和他们安葬毛辫传统的由来。

1841年11月,这支远征军集结在松潘,做着出征前最后的准备。盛大的壮行仪式开始了,出征的号角响彻在山谷里,袅袅的香烟弥漫在天空。喇嘛们为祈求佛祖的保佑在队伍前跳着神舞,吹奏出低沉的法号声,这号声震撼着故乡的山川大地。四里八乡的人们围在队伍左右,哈达像漫天雪花抛向远征的将士。将士们跨在高头战马上,头戴虎皮帽,身着藏袍,背挎藏枪,个个显得精神抖擞。将士们挥舞着战刀,带着先辈们留在他们血液中的英勇不屈的豪气出发了。

但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是,60多年前他们的先辈战胜过的廓尔喀军队根本不能与前方的敌人相比。他们面对的,都是些拿着工业革命——标榜带给人类现代文明——的现代武器而毫无人性的禽兽。

几个月的艰难行军使他们筋疲力尽、人困马乏,不少战士由于水土不服身染重病。但是他们克服种种困难,还是于1842年2月底按时到达了杭州。

而在这支远征军出征的前几天,也就是1841年10月30日,新钦差大臣、协力大学士、吏部尚书、道光帝的侄子扬威将军——奕经,这位新的最高军事统帅也从京城夸耀着必定收复失地、以死报国的高谈阔论出发了。也是这位奕经,驻节苏州时,行辕每日需要吴县供给80余桌酒席,“稍不如意,侍卫、京兵等即掷击杯盘,辱骂县令,吴县(指知县——引者)竟被追勒吐血而死”①。在一路的享乐与歌舞声中,奕经1842年2月10日到达杭州。

然而,无论怎样,奕经这个历史人物领导了整个鸦片战争中最富有声势、最能体现天朝传统战略和军事文化积累、也最具壮烈色彩的一场战役。

3月初,各部兵勇都已到达预想的进攻位置,数以百计的火筏也已准备妥当,连每兵6元的饷银也已装入士兵们自己的口袋。

极具气派的反攻计划如下:

兵分三路,同时攻击宁波、镇海、定海,使敌人首尾不能相顾。反攻的总兵力有官兵1万2千余人,从各地招募的精壮义勇、水勇2万余名,总计约4万人。开战之前奕经还选派数以百计的“精壮”、“怀利刃,饰乡农”,混入宁波、镇海、定海三城,以为内应②。

反攻的蓝图已经展开,剩下就是要敲定进攻的日期了。它不仅是奕经发愁的事,也是每个参战的将士关注的事,更是关系到整个战局的大事。而这最关键时间的决定却最具戏剧性,也最具封建王朝处理事务的特色。

在等待西北援军到来的时候,奕经听人说杭州西湖关帝庙最灵,就去求得一签,上面书写有“不遇虎头人一唤,全家谁敢保平安”。3天后,远征军的瓦寺土司守备哈克里、大金川土司阿木穰率部到达,他们都戴虎皮帽,正好应在“虎”字上。奕经将哈克里一队部署在进攻镇海的总指挥朱贵将军旗下;将阿木穰一队部署在进攻宁波的总指挥段永福旗下,安排两支戴着虎皮帽的队伍均打头阵。各路兵员调派停当的时候,又赶上奕经和副将文蔚异床同梦——二人约好般梦见英军“悉弃陆登舟,联帆出海,宁波三城已绝夷迹”。醒来后派人去侦查,果然见有“运械归船之事(其实是英军二司令前往舟山)”,综合考虑这些因素,便将进攻的日期定在了梦后的第4天——1842年3月10日四更时分。

年为道光二十二年,壬寅年;月为阴历正月,戊寅月;日为二十九日,戊寅日;时为四更,甲寅时;寅依八卦属虎,这个难得的“四寅期”就是虎年虎月虎日虎时③!总攻日期敲定之后,以属虎的总兵段永福为反攻的大将,这样就凑足了“五虎”,称为“五虎制敌”,而此次的总反攻称作“五虎扑羊”之计,“羊”即指洋人。

这支藏族远征军一到战场上就表现出与以往清兵完全不同的态势。他们作战勇猛,士兵个个勇敢无比,不畏生死。每次作战总是主动要求打头阵,不甘于落在别的队伍后面。他们善于野战,使用鸟枪,百步之内,百发百中,这也大大增强了全体将士对此次反攻胜利的信心。

历经4个多月准备的总反攻正式开始了,阿木穰率领的百余名藏族士兵负责攻打宁波城西门。他们顺利地得到预伏在城内的“精壮”的内应配合,擒杀南门英军哨兵,破坏了架在城上的大炮。据《浙江鸦片战争史料》(下)第92页记载:“金川八角碉屯土司阿木穰,为宁波西门头敌,其部下最为骁勇,善用鸟枪,击人于百步之外,无不中者。乃自军中有不许轻易用炮之令,并鸟枪亦不携带,只以短兵器接战。初英夷于西门月城内,潜掘深坑设伏地雷火炮,及屯兵进攻,城门洞开,佯若无备。总翼长段永福误谓夷人已窜,遂令我兵按队而入。甫及月城,机动炮发,我兵苍惶四走,适街巷湫隘,不能退避,多伤亡,而屯兵首罹祸,自阿木穰以下共死一百人云。”攻入城后直奔攻打英军宁波指挥官居住的府署。但府署的“门坚墙高”,无法攀登,情况万分紧急又毫无办法。英军开门冲出,用火枪射击,将手拿火绳枪或长矛的清军打退到狭窄的街道里。紧接着,又有部分英军爬上临街的屋顶,向拥挤在街心的进攻部队发射火箭(炮)。进攻部队进行了英勇的抵抗,双方相持一段时间后,英军拉来了大炮,对着在街心拥挤的进攻部队开炮,炮弹连续落在挤成堆的人群中,一时间尸体堆积如山。阿木穰和他所率领的百余名藏族士兵全部在大街上壮烈牺牲。事后有英军军官对此记载:“他们的尸体厚厚地乱摊在四旁,说明他们是一种魁梧而健壮的人种……。据说他们曾经决定不战胜即战死。他们的帽子具有一种特别的不普通的样子,是用老虎面部的皮制的,附有老虎尾巴垂在他们身后,死者随身各有五元至六元。”④惨烈的死亡,迫使入城的清兵蜂拥退逃,已经整好队伍的英军四十九团,为了拖着大炮通过死尸横叠的街道实施追击,不得不花费相当时间将尸体搬到一旁。

哈克里一队在反攻镇海方面也是冲在最前面的攻城部队,他们主要负责攻占招宝山上的威远城。在朱贵将军的指挥下,部队出发了,不巧的是在前进途中他们迷了路,当他们赶到骆驼桥的时候,攻镇海城的部队已败退下来⑤。两军合并在一起,进攻招宝山。攻山的战斗一开始也稍有进展,哈克里率领士兵勇猛地登上三百六十九级台阶冲入招宝山上的威远城,据《雄关烽烟》第114 页记载:“金川土守备哈克里攻夺招宝山炮台,山上英军用大炮俯击,命中率差,未构成威胁。屯兵登山矫捷,灵敏赛猴子,抢入威远城,英军抵挡不住屯兵的勇猛进攻,准备逃跑。这时,停泊在金鸡山下的一艘英舰‘剪江而至,用炮迎击,哈克里遂不支,退下北麓,在江中的英国军舰用大炮猛烈的轰击,炮弹落在进攻的队伍中,战士们纷纷倒下,哈克里为保存军队的实力,果断地选择了撤退。”而在3月15日,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英军海军1200余人,分乘3艘武装轮船和舢板数十只,自宁波逆江而上,向大宝山的清军反扑。中午,又有四五百人在大西坝登岸,进犯慈溪大宝山;另一路从前江驶入长亭口,在彭山浦登陆,夹击大宝山。朱贵将军率领哈克里等五百多官兵,英勇抗击进攻的敌人,朱贵将军手里挥舞着战旗,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攻,一枚炮弹落在了朱贵将军的身旁,炸断了他的右臂,他还在用左手挥舞着战旗,继续指挥战斗。战场伤亡人数已经过半,敌人发动了一轮更猛烈的进攻,一支火箭正打中朱贵将军的颈部,他缓缓地倒下,他的儿子朱昭南继续指挥战斗,也在战斗中阵亡。部分敌人开始攻上山头,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守卫部队已是弹尽粮绝。哈克里从腰间抽出战刀,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了肉搏战。此时的哈克里也是遍体鳞伤,满身的鲜血已模糊了他的身躯,一双喷火的怒眼直视着敌人,胆寒的敌人萎缩着不敢前进。他的战刀一下砍到英军头上,背后慌乱的敌人向他连开数枪,他高举着战刀回过身来,又是一阵扫射。他倒下了,倒在了大宝山染满鲜血的青草中,风中依然响着他最后的厮杀声。这场战役沉重打击了侵略者,打掉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使敌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宁波市志》记载:“次日,英军装尸5船退往宁波、运尸定海。”英人自己也承认“自入中国来,此创最深”⑥,使他们在一个月后作出撤出宁波的决定。大宝山本是易守难攻,但作为前敌副总指挥的文蔚,虽然只相距20里地,因懦弱无能,犹豫不决,坐视不救,这是战斗失败的主要原因。

在宁波江北区慈溪镇大宝山西麓。1843年(清道光二十三年)里人捐资建高节祠,以纪念朱贵率部抗击英军、以身殉国事。在祠中立起慈溪大宝山武显朱贵庙之碑,碑文中着重记载了:“绅士议谓大金河副将阿木穰瓦寺土司守备喀克哩先于功复郡城阵亡忠义气合可以祀”。当地人们年年都要为那些英灵焚香祈愿。清代著名诗人贝青乔专门为那些壮烈牺牲的藏族勇士撰写的著名诗句依然镌刻在高节祠中,为当地人民世代传唱:

膻碉腥峒郁崖嵬,

万里迢遥赴敌来,

奋取蝥孤夸捷足,

百身轰入一声雷。

祠后的鸦片战争阵亡将士之墓中,安葬有瓦寺土司守备哈克里、大金川土司千总阿木穰及2000名士兵和在鸦片战争中阵亡的将士。远征军的辫子被送回了他们的故乡汶川县的三江乡,修建了“辫子坟”。

夜已很深,英雄的史诗激励着我不能停下手中的笔,从追访的第一天起我的心情也随着远征军相关情况的不断深入了解而变化着,从刚开始的好奇,再是关心,到后来有了非了解清楚不可的冲动。我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当这个远征军的故事快讲完时,我似乎明白了,是他们的精神——民族不屈的精神在吸引着我。无论侵略者拿着怎样的现代武器,面对的是屠杀般的战争,他们始终没有屈服,没有在敌人面前低下高昂的头,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能够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最可宝贵的财富。

英雄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但是,英雄的史诗绝没有被人们遗忘,历史将永远铭记他们不可磨灭的功绩。

安息吧——远征的将士们!

猜你喜欢
汶川县远征军哈克
欧洲远征军联合部队峰会
哈克萨
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
真正的强者
徐思平的两次演讲对知识青年参加远征军的影响
汶川县2013年慢病普查情况分析报告
布哈克历险记
中国远征军
老兵还原中国远征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