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彩云
我惟独记挂着家的气氛一一是的,是家的气氛,是那种和衣而躺的随意,是那种脸部神经无比松弛的自然,是那种关上了门便可以对世界说拜拜的满足……
天哪,我就开始想家了!而这种刻骨铭心的想念,就萌生于立下誓言后的仅仅一天之内,我托着腮,靠在朋友家的窗畔发呆。
我的眼前,依然浮现出离家的最后一个画面——他坐在沙发上,猛吸着烟,对于拎着行李嚷着要出走的我不理不睬,而这样的情势显然偏出我的预计,说过一百遍要离开的我,被他逼成了弦上的箭,不得不发,重重的一声关门后,他还是没有追出来,我就这样成了流浪人。
幸运的是,还是朋友那舒适的家接纳了我,外加上那个我根本没准备用的皮箱。
在男女的性别战争中,朋友是决不动摇的鹰派,她和我一阵海阔天空的声讨后,就柔柔地拉住我说:“只要他不道歉,就在这儿永远住着,坚决不回去。”我被朋友洋溢的热情和无可避让的坚决感动了,也顺势点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何等的貌似坚决。我生着他的气,但我惦记着家。我所想要的宽大的布沙发、精致的墙上壁画、二十块一两的野菊茶,连同窗外那一屏枝叶摇曳的风景,朋友家都有,但我惟独记挂着家的气氛——是的,是家的气氛,是那种和衣而躺的随意,是那种脸部神经无比松弛的自然,是那种关上了门便可以对世界说拜拜的满足,而这些,在朋友家都没有。
我的失落,如同脚旁的皮箱。纵然我知道,朋友是用一种披肝沥胆的真诚来对我,但我却不能不放弃最舒适的表情,强迫自己以一种和悦来面对她的家人,乃至她家的墙壁。朋友在浴室里大声喊道:“如果没带牙刷,要我给你一支粉的还是蓝的?”我的心遽然紧缩,这分明的热情似乎更提醒着我,这里,不是我的家,哪怕权衡上朋友真挚的心,它也只是一间避难所,而非我的家。
当我扯着皮箱挪到朋友家门口时,她终于撒开手放弃说:“对,你可以回去,但你千万别低头。”我回答说:“我决不向他低头,对家,我却不能。”
敲开家门时,迎接我的当然不会是拥抱,而是我扑向那种虚无的家的气息。那位生气的人仍在生气,可就连他的气恼,看上去都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