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星光下疲惫的天使

邓小波

美丽的童话中，星光下有天使，守护着孩子早早酣然入梦。然而，天使没有看到：无数寒星闪烁的凌晨，在湖南常德市街头，有个疲惫不堪的小女孩还在磕磕绊绊地走着，向那些习惯于夜生活的人们叫卖着，兜售着瓜子和鲜花……用挣来的钱为母亲治病。

凌晨，湖南省常德市第三人民医院一片沉静与黑暗。３时２３分，外科大楼，一声细弱、颤抖的童音从夜幕中飘上来：“妈妈，我回来了！”躺在三楼抢救室病床上的曾梅闻声一震，立即挣扎着欠起身来回应：“颖颖，颖颖，别害怕！”在病危母亲不断的壮胆声中，７岁的小女孩帅颖飞快地跑过一楼停放尸体的太平间，奔过阴森森的楼梯。

尽管几年来小帅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但冲进母亲的病房时，她仍然被吓得小脸苍白，汗水湿透了她额前的小刘海。她身高不到１．２米，体重只有２０公斤，比一般同龄孩子显得瘦弱。然而，就是在这个瘦弱孩童的身上，几年来一直延续着一个感天动地的故事。

一诺千金，５岁女孩要挣钱为妈妈换肾

跟别的孩子一样，颖颖也一度是父母捧在手里的宝贝。然而才两岁多，噩梦就缠上了她。１９９７年２月，作为盗窃团伙的主犯，爸爸被判处无期徒刑。第二年，妈妈曾梅因工厂停产而下岗。而第三年初，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年仅３２岁的曾梅被确诊患了尿毒症。没钱换肾，就得每三天做一次血液透析，每次花费３００元。

变卖完房子和全部家产后，医疗费无以为继的曾梅病情日益加重，亲人们都有意地与她们母女疏远，走头无路的曾梅想到了死。２０００年５月，透析效果对曾梅来说已微乎其微。一天晚上，她死死地望着病房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决计从那里跳下去。

当时年仅５岁的颖颖敏感地意识到了某种可怕，她扑到妈妈的床前，把妈妈的脸扳过来，用小手捂着妈妈的眼睛。见妈妈执拗地再次转过脸盯着窗户，她就拖张凳子放在窗前，爬上去站在凳子上，张开双臂，试图用幼小的身躯挡住妈妈。她哭喊着：“妈妈！你不要死！还有我哪，我会照顾你！我会想办法给你换肾的！”曾梅闻言大恸，从病床上翻滚下来，一步步爬向女儿……

从那天起，曾梅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她想：能多陪女儿一天算一天。而颖颖呢，她开始实践自己的诺言——一个５岁半小女孩对妈妈生命的诺言。

第二天晚上，颖颖拿了３元钱到一家花店买了３枝玫瑰，随后沿街一直往北走，边走边喊：“叔叔阿姨，买枝花吧！”可是七八里路走完了，花竟一枝也没卖出去——没有人相信会有这么小的卖花姑娘，颖颖伤心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终于，晚上１０点多，一位叔叔见颖颖可怜，以１０元买下她的花。颖颖捏着钱破涕为笑，一路奔跑着回医院向妈妈报喜：“妈妈，我赚到钱了！我赚到钱了！”

从此，卖花成了这个小女孩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为了多挣点儿钱，颖颖还到批发市场进瓜子和槟榔卖。

这个５岁多小女孩的计划是：不仅要挣到自己和妈妈的生活费，还要赚钱给妈妈做透析，接下来就是逐步积攒一大笔钱给妈妈换肾。为此，她风雨不误。

除夕夜，曾梅叫女儿不要出去卖花了，可颖颖说：“今天过年，说不定生意更好做呢！”新年的钟声响过好久后，天突然下起暴雨，曾梅硬撑着起床去接女儿。街道瞬间已变成小河，四周早已不见一个人影，曾梅一路呼唤着女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终于，颖颖从远处奔过来，整个人像从水塘里捞出来似的，刺骨的冷水几乎让她的双脚失去知觉。风雨中，曾梅搂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角色倒置，她成了妈妈的“妈妈”

“我很依赖女儿，我和她的角色好像完全颠倒了，几岁的她倒像是我的妈妈。要是没有她，我已经死过好多次了。”说这话的时候，曾梅的脸上泪如泉涌。自患绝症以来，只有女儿和她生生死死在一起。她已记不清多少次进那可怕的血透室、手术室，然而记得每一次她的颖颖都会对着她高喊：“妈妈！不要害怕，你要挺住，我等你！”

一次，硬撑了半个月没做透析的曾梅出现心衰，颖颖立即扶妈妈乘车去常德市。半路上，曾梅口吐鲜血、呼吸困难、大便失禁。司机见状打过“１２０”就将她们母女俩丢下跑了。好在颖颖曾听医生说过，病人出现心衰时，有效的急救办法是保证氧气供给。她很快捡来一块硬纸板，拼命地朝妈妈脸部扇风，妈妈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谁知，１２０急救车到达并将曾梅抬上车后，要调头往汉寿县城方向开。原来，打电话的司机拨的是汉寿县医院的１２０急救中心！

颖颖哭着跳下车，伸开双臂挡在车前：“叔叔，我妈妈要到常德市医院做透析，汉寿县医院做不了，你拉她回汉寿她会死的！”

急救车司机黑着脸说：“我们有原则，我们的车只能将病人带回自己医院。要不，你另外叫常德来车。”颖颖上前抱住司机的双腿跪下：“来不及了！那样妈妈还是会死！叔叔，你良心好，救救我妈妈！”这时，围观的人群愤怒了，纷纷指责司机，司机这才将她们母女送到常德市三医院。那次，医生说，如果再迟１０分钟，曾梅就没救了。

医院的药贵，妈妈用不起，两年多来，妈妈的药９０％以上是颖颖从批发市场买回来的。无数次，睡得正香的颖颖只要听到医生说需要药水，马上像战士听到冲锋号一样，一跃而起，迅速穿好衣服，攥着６０元就上路了。

颖颖要到１０多公里外的火车站旁边替妈妈买药。１．２米的柜台太高，颖颖踮着脚也看不到柜台里的售货员，她每次都只好跳起来喊：“阿姨，请给１２盒蓖必治针药水！”拿到药，颖颖还要蹲在地上将药一盒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点数，直到确认无误后才背起袋子往回赶。

“别人说我的女儿就像一头牛。每天晚上，孩子睡着了，我总要摸着她的脸流好久的泪。我想，这孩子一定是前世欠了我的债，这辈子来还我。”说这话的时候，曾梅无限愧疚与凄凉。

后记：

听过颖颖故事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她深深地折服。

颖颖的遭遇引起各界的关注，在多方帮助下，颖颖的梦想成真：妈妈实施了肾移植手术！可叹的是换肾后，由于肾移植排斥，曾梅又接受了第二次、第三次手术，现在依然在治疗中。

目前，这对苦难的母女仍然欠医院８万多块钱，颖颖也依然在街头做着她的小小生意，她的生命和健康已严重透支。对于颖颖的处境，各界除表示同情外已帮不上她什么了。常德市政府为她们母女每人每月提供的２００元最低生活保障金已经是最高标准了；医院能免的费用也都已尽量给她们免了。他们的共同观点是：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不可能只救助她们母女俩，那其他的人怎么办呢？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社会捐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