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之页

2004-04-29 00:44:03
滇池 2004年10期
关键词:蝴蝶

走不出的河谷(外二首)

阿布司南

一条狭长的山道

一条断裂的河谷

在我们久远的眺望中

闪烁成清柔的飘带

那时,人们被神山召唤来

他们的脚步就从这里穿过

起伏的荒原

最初的岁月

他们在斑斑驳驳的河谷上

用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锻铸着坚韧的日子

男人和女人们

在有光和无光的夜里守着河谷生命的血液在深深的红土层下奔涌

从此河谷在岁月的风雨中

变得明丽

这些人知道或不知道

他们注定要与河谷相依为伴

而丰盈的季节

就从他们手上流淌起来

从河谷中出不去的

是一群形同山体的男人和女人

云儿的舞蹈

在山峦上赤红着脸颊

将长袖抛来抛去

走在山路上的我视线迷离

寺庙的鼓声如生命的催唤

牵动我走向高处

在云朵周围密布荆棘的山凹里

死亡的幻想频频出现

寺庙刺目的红墙在云端一闪即逝

诵经的声音被风扯乱并揉碎

分散给每一处没有绿茵的地方

缤纷的花瓣在同一时刻失去各自的芳香

而云霓的舞蹈已精疲力竭

在黄昏瞬间的平静里

突然扑倒于一声巨大的哀号中

像失去支撑的袋

黑夜覆盖山峦之前

我在一处悬崖的边缘

已经无路可逃

圣徒们吹奏快乐的音乐

在这可以与你们一同步入黑夜的黄昏

证明你们确曾缓缓地在那条碎石铺砌的小路上经过

头顶直达黄昏暝暗的脸颊

缓缓地吹奏着快乐的曲子

音符和归巢的鸟儿集结在一起

明亮它们光滑的羽毛

我看见你们缓缓地从我面前经过

按在乐器上的手指

听从佛佗的召唤

灵巧地表示神圣的皈依

脸上虽然厚涂着宿命的色彩

可还是奏出快乐的音乐

缓缓地走过那条仿佛不存在的路

我想不出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走远之后

圣徒们你们的音乐却同骤然铺开的黑夜融化在

一起

犹如盐粒溶于黑色的水

空气里充满沉重的颗粒

风中的沙石一样让我睁不开迷乱的眼睛

也不敢将什么都不相信的头颅暴露在外面

朝佛,找寻飞离自身的魂

属于自己的,却不能拥有

一种悲哀的长征一生不达终

一种悲壮的魂却意外的铸造成功

那便是永不止进的精神

失眠变奏曲(外一首)

小雅

10点钟,我要睡觉

思想被8只牛皮筋扎紧五只塑料袋套牢

搁在梳妆台上

10点30分,想你10分钟

你的名字是睡眠的佐料

你的话语分分谋杀时间

11点45分,我是牧女

夜晚水草丰美羊群成倍繁殖

一路咬啮我的睡眠

12点30分,时钟滴答

寸寸丈量着时间

我在谁的梦里远远的旁观?

1点,睡眠走失

线索遗落

辗转时抓不住一根依仗的棉线

3点钟,有人醒来

我的昨日疯长蔓延整个黎明

寻找的脚步依然深一脚浅一脚

5点钟,遂想起

病因是谷神经和交感神经紊乱

起因是

想你

掌纹

这些流沙从指间滑过

这些陈旧的、新鲜的、易断的日子

它的阴影在掌心划下深深的痕路

来时的脚印已经搁浅

横一条竖一条尽是无语

去时的路呢

感情的芦苇印在掌心

事业线阴晴不定

生命的线断在午后——

这一掌镜子三条绳索

捆绑了前身的宿命照见今生的去路?

满手的琐碎一声声向谁叹息?

于是雁过留痕

深处纵处来来回回的书写

执笔的手掌隐没在哪里?

行程走到一半

嘎然而止时是何年何月何时?

伸向黎明的手掌被黑夜洞察

行吟草原

雪漪

雪中路

大地广袤

冬的草原雪域无涯

有家就有人

有人就有路

有路就有了起点

我终于懂得了

延伸是为了抵达

陵谷和山岳

衬托着它的静美

它是使者

谁也听不见它的叹息

它是另类河流

谁也没有它的命运曲折

路给你指引

从昨天到今天到明天

有多少长途跋涉的故事

推演岁月蜃景

流传人间佳话

路的胸怀要比海大

它包纳一切承受一切

因了雪的路

情怀又多了诱人的远方

因了雪的路

生命又多了无尽的风光

在冬的体验中回家

领头人多像苏武

以王者的威仪要把一群羊带到哪儿

羊们一直向前蹒跚

揣着春天的心情

河流一样的脚步

踩着乡音乡韵

踩着灵魂使命

形成另一种天籁

它们不能忍受冬天的憔悴

它们穿越凋零

穿越雪

穿越日子

四极八荒都是羊的怀想

树这般经典

对于羊夹道欢迎

体现内里生机

雪从天边寄来

昭示一种福祉

体现一种价值

更是一次孕育

草叶来年丰富的培养基

这样的场面

对于羊是一份怀念

也是一场历练

在冬的体验中回家

雪的尽处

远远的芬芳

泄露草十面埋伏的消息

歇意草原

苦乐一生的牧人

是从马背开始认识草原的

马背将牧人高处的思想驮向远方

骑手的热望在马上

心灵无羁

蓝天开路

在云端牧放

多少次热爱

多少次浪迹

多少次决绝

雕花的鞍鞯托举起纵马人的负重人生

梦想在万丈红尘中滴翠

当一切归于平静

草野上驰奔的骑士也卸下自己的疲累

坐在暗处

一心感受芬芳的簇拥

套马竿以迷人的姿势歇意在马背上

诠释着一个民族的智慧与图腾

草原

是等你拥抱的怀

在最深的靠拢中

有迷醉的倾诉

就有迷醉的倾听

他(外二首)

张敏华

1

为了赎罪,他该怎样审判自己?

但他从来也没有回答。

在一个早晨,他的回忆

迅速得到遏制——

关于他的未来,他的柏拉图式的忍受。

他说话的声音,竟会怀上

这么多善良的孩子。

他似乎就在附近,值得关心,

他似乎过着清白的生活——

在无辜的真相里。

2

他返回到城市,他生活的习性

是躺在一张婚姻的床上。

失明的夜像一块破碎的玻璃。

他应该知道,钟表等着他去校准,

委身在孤单中,他感觉有跳蚤

在他的体内蠕动,

他似乎只能在恐惧中度过余生。

风越刮越大,他还活着——

他终于投下阴影,回到了现实。

寓言

一只猛兽出现在大街上,

惊慌失措的行人纷纷躲避。

但猛兽似乎失去了野性,

它张着嘴巴想和行人说话。

——我怀揣一把刀子,

跟着这只猛兽若即若离,

我怀疑它不会失去野性。

当猛兽回到动物园,

当猛兽咬破铁笼的门,

我跟着它也钻进了铁笼,

我怀里的刀子,落在了

铁笼外——

红旗塘大桥

在去古镇西塘的路上,

要经过红旗塘大桥。

在大桥南端的引桥下,是刑场,

偶尔会有枪声

掉进桥下的急流里。

这是一座竣工才两年的大桥,

桥面平坦,宽阔,

甚至还没有出现像老桥一相的裂痕。

但每年都会在大桥上发生

几起离奇的车祸。

背影(外二首)

——致汪锋

普元玺

在开始之前,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准备

这行程中,也没有充分的描述

预示着前方“大地微微的颤栗”

和曾经饱尝忧患

在开始之前,我们都曾经历过风向的每一次

偏差,熟悉的足迹曾仔细地经过度量

以确认我们共同迷失的方向

和越过的围墙、车站和群山

在开始之前,阳光给我们施加的疼痛

那些没有仪式的疼痛,城市笔直的街灯

骤然刺痛我们内心

和我们孤独的一群。

在开始之前,火车不断抵达又不断出发

我们无数次在站台等候又无数次从出口处开

始,一只只候鸟

疲倦地飞来又疲倦地飞走,或者

疲倦地飞走又疲倦地飞回来

还给我

请还给我那片懵懵懂懂的喧嚣

哪怕笑声还在我生活的前方盘旋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那片绿色哪怕此刻盛夏才毫无倦意地离去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那支夜歌

哪怕夜已很深很深也还给我那支幽怨的夜曲

请还给我那个女孩

哪怕她已在昨夜甩门而去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那尚未结束的晚餐

哪怕你离去的影子还在我的酒杯里无力地荡漾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那群孤独的朋友

哪怕现在我的脑海里还飘着昨夜大街上我们的鸟语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自己

哪怕我已在这里走失也还给我

请还给我朋友!

蝴蝶

翅翼折断的蝴蝶依旧在空中飞舞

盘旋,身躯除了显现出一点不平衡的迹象之外

方向依然是向前、向上,再向低处滑翔、过渡

似乎蝴蝶的本身有什么可疑,重量可疑

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竟包含着围观者多少重量

灰白相间的翅翼,我的手指轻微的麻木

指尖传递着蝴蝶飞翔前的用力一搏

身躯已无处可逃,已暴露无遗

此刻,蝴蝶如一个未着丝毫的少女

羞涩地躺着,“在日常生活的草地上”

纳博科夫的诗歌里,写满了关于蝴蝶的注解

蝴蝶在他诗集的每一个角落扑腾

但是,关于折翼的蝴蝶,纳博科夫

除了逃离,他一筹莫展

扁桃体(外一首)

卡生

挂号的护士带着银镯子的右手

向你索要五块钱

甩过来的病历表空缺

你假想的填满了行和列

充实的病症歪歪斜斜

综合性消费欲望肿大

间歇性超凡脱俗症

慢性无政府主义炎

老年性惧光白内障

医生通过B超

宣布割除假孕性扁桃体

归结为空虚型交叉感染

你承认在六月的扫黄中

有过一次性痔疮发作

实习生隔着玻璃窗

谄笑着站在手术台

人才

造假文凭的清洁工一夜五十的三陪

征求配偶的中年妇女三餐狗食的乞丐

身价百万的投机者倒卖内裤的中间商

卖茶叶蛋的猪贩老婆治疗前列腺的赤脚医生

醉死在街道上的流浪汉扣留两小时的盗窃犯

假装被强奸的少女接受贿赂的公务员

盗版SOFT的自由职业者被电击倒的偷猎人

十天不说话的哑巴缺斤少量的农民

面带着惟恐不乱般欣欣向荣一往无前的简陋微笑

朝着目标明确的物质粮食外加外卖投以教徒般众志成城的目光

粉碎一切阻碍我们成为真假难辨道貌岸然与时俱进的事件

我们将成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夹缝中不可或缺般力挽狂澜的人才

火光(外一首)

吴明

风越大,火耗去的光亮就越多

我们在树林中走着

听到风声,就乱了方向

火光,被我们的影子遮住

我们的影子像风的骨头一样

像鱼的皮肤一样;风大

火光将一点一点消失

直到黑暗来临。这时谁的语言

在拥挤的树叶中出现

我们听到风声,树木哗然

火光耗尽。火光如同老鼠

躲进了我们的影子;风声

被我们的影子托起,被鱼的骨头托起

这时,我们突然醒悟

我们熄灭的东西

就是我们寻觅的光亮

在山谷里

我的游伴燃起了篝火

山谷没见过火吧

它只把抖动的火当做兽类

但火这时是种情趣

它越烧越高,噼啪作响

恰如我们肉体和心灵的活力

我们必定显得野性泼辣

于是山谷里充满了喧闹

我们狂欢自由;我跑

一个游伴紧紧追赶

树叶在脚下火光般飞溅

如同谷底的阳光要爬向山顶

我快跑,他猛追,我飞过溪水

又攀着藤蔓向蓝天升腾

这时我听到他的喘息

如同神话里的夸父

当我站在山顶,像一面旗

和云一样,在鸟在羽毛上飘扬

这时,我俯看我的青春

它已遥远得是难渡的星辰

我的心里也没有自然的风骚

而是人与人的屏障;我的游伴

他们不是生龙活虎的兽

而是穷愁的老人

坐在屋檐下,早已忘了山谷和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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