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颜　夏

或许是中武侠小说的流毒太深，要么就是两者确有相似之处，总之在舍身奔赴外企的第5年，我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21世纪的商业世界，还是历史上的江湖。

传说中的江湖流派纷呈，在武林各有建树：武当的太极讲究真气和内力，少林的棍法天下闻名，峨眉善剑，崆峒精于拳；江湖上的旁门另类，也有各自的杀手锏，或是蛊术或是药术，才能赖以生存在江湖。现在的商业世界百花齐放，京沪两地作为文化和经济的中心，更成为了IT业、金融业、咨询业等各大巨头的集中之地，其间的明争暗斗令人惊心动魄。惠普、IBM、 DELL三足鼎立，诺基亚和摩托罗拉针锋相对，Oracle(甲骨文)和微软更是势不两立，更多的小公司在暗自运气，只待时机成熟，便异军突起。之前的江湖，无论是华山论剑还是光明顶决战，目的都是夺取武林霸主的地位；现在的各大公司在商场上运用各种战术，争取的是市场份额及利润最大化。要在商场立于不败，就必须有自己独特的制胜之道：IBM为电脑和企业问题提供解决方案；提到Oracle, SAP,你不会不想到数据库；Sisco的路由器为它在业界创立声名；而微软的视窗系统，几乎独步全球。

门派一旦有名，仰慕者必然众多。以前的江湖好儿女都跑到武当、峨眉，现在的各类精英对各大外企趋之若鹜。人多了，就涉及到人员管理。各门派的等级都很分明,以丐帮为例,帮主负责决策，各位长老管理众喽罗。丐帮的弟子，以乞丐服上的口袋多寡来标识身份的高低，最高为九袋。现在各大外企有CEO、部门总监、一线二线经理、最基层的是“Team Leader”，类似于小学里的小组长；员工的资历用 Job Grade或Job Band（工作级别）来区分，和乞丐装上的口袋的功能很是相似。人多了，加上碰巧都想当长老或帮主，竞争就不免激烈，类似于《九阴真经》的密笈因此应运而生，几句口诀能让武林高手们打得头破血流，牺牲性命在所不惜；这种书放到现在，都成了畅销书籍，改名易姓为《通向公司高层的秘诀》，《成功人士的高效习惯》。有志青年也不用再去峨眉、武当修炼，直接报个MBA班或海外留学锤炼技艺，盼就盼学成归来能从同门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早日从帮主手中接过各自的镇帮之宝。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从来就理不清，看似光明正大的名门正派，也有私下里的肮脏龌龊之事。为了个人利益，以前的人能出卖同门师兄弟，背叛师门；现在的人能做到背后拆台，剽窃商业情报，又或者是集体跳槽到对手公司。这种事放在以前的江湖就很让人不齿，但在当今社会，却被视为理所当然。俗话说得好：“没有永久的东家，只有永久的利益”。

虽然内部存在各种矛盾纷争，在外人面前，外企人却表现出“同仇敌忾”。具体的表现是知名外企看不起无名外企，大的外企看不起小公司;而不管公司大小，有名没名，很多外企人对民营企业通通表示不屑。借用我一位圈外朋友的话，就是：无论有谱没谱，一律摆谱；不管吃没吃豆，都挺臭屁。

峨眉的道姑们在山上呆久了，就忘了峨眉派的始祖是一个情场失意的小姑娘；武当派的传人在江湖上得意太甚，就忘了开山之人是从少林寺里逃出的一个小和尚。比尔·盖茨放在当年，是一个辍学的学生；声名显赫的惠普公司，也不过从一间车库起步；谁能预料到看似不起眼的一家小企业，以后的发展就不会如日中天？外企人对圈外人的轻视，就像当年郭芙对杨过颐指气使，或是一个峨眉派烧火做饭的粗笨丫头怠慢一位少年英雄，除了表明自己的短视和浅薄，别无其他。

再说回来，有多少的人敢说自己的生活真像看上去那么风光呢？高节奏的工作、销售指标的重压、裁员带来的恐慌，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挂在头顶。这两年京城流行一条行酒令,开头两句便是:人在江湖飘啊,谁能不挨刀啊……话不至此，不足以道出江湖之人的个中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