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波
温热的阳光普照着整个北京,天空一片湛蓝。这样的气候实在是个游览观光的好日子。
在朋友汪璟和汪璟的朋友张书生先生的带领下,我和妻子及女儿一起坐着张先生的桑塔纳来到了鲁迅在北京的故居,也就是现在的鲁迅博物馆。
参观鲁迅故居是我要求的。一来到北京,我就给汪璟说:“这回来北京,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去鲁迅的故居看一看。”为了满足我的愿望,汪璟动用了他的铁杆朋友张先生,让他专门开着车将我们拉到了这个令人神往的地方。
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参观的人儿会像故宫、颐和园似的,人山人海的。孰料,鲁迅博物馆门可罗雀。博物馆的院庭只有几个年轻人,他们背着行裹,一看就知道是外地赶来的游客,他们也是为了接近一个伟大的灵魂!
很幸运,这种肃穆的气氛非常合乎我的本意。我并不喜欢热闹。我喜欢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中朝拜一个伟大寂寞的灵魂,厌倦那些叽叽喳喳而与先生没有一点亲近的人的干扰。站在这被斜阳铺盖的金光灿灿的院落里,我第一个愿望就是要去鲁迅先生的故居里看一看。
“鲁迅的故居在哪里?”我发问道。张先生指着院落西边的一个掩蔽的门对我说:“在那,就是那个门!”我正要走去,忽然,耳边传来了汪璟打手机的声音:“你在哪里呢?我们来了几位朋友,你能不能给讲解讲解……好,好,好,那我们就等一会。”汪璟挂了机,转过身对我说:“别急,咱们还是先看看鲁迅博物馆。一会儿刘勤小姐给我们当解说。”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健美,眼睛闪烁着灵气的姑娘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她就是刘勤。
我们跟着刘勤小姐走进了鲁迅博物馆。她先是将我们带到博物馆的第一层,开始用一种完全职业化的、充满激情的语调为我们讲解。这个博物馆堪称是浓缩了鲁迅一生事迹的地方。尽管许多有关鲁迅的事迹我们早已知晓,但毕竟没有直接站在这些实物面前感到震撼。刘勤小姐昂扬的语调在博物馆一阵一阵地回荡。在她的导引下,我们默默地观看每一件迅翁的遗物。当我看到《伤逝》、《彷徨》等先生的手稿时,我的思絮不由得翻腾了起来:我想像着先生挺着瘦弱但却坚强的身躯在浑黄的灯下不停写作的身影;想像着他叼起烟卷和朋友谈笑的音容;想像着他站在台子上翘起胡子发表演讲的场景。我一边听着刘小姐的讲解,一边回忆着鲁迅生存的时代。我的思想和情绪完全被带进了那个风云变幻、血腥浮宵的岁月。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鲁迅操起他的如椽之笔,顽强不息地战斗、战斗。当我们从鲁迅的诞生看到鲁迅的逝世,最终看到鲁迅先生病逝的那一副照片时,我的心再一次被重重地敲击了,觉得很痛,很痛,我的女儿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是知道鲁迅的,更是热爱鲁迅的,但从来没有见过鲁迅最终告别人间这么一副凄凉而悲壮的照片!一个伟大的战士倒下去的照片!
从鲁迅博物馆参观出来,我便急急忙忙地跑到鲁迅的故居前,准备进入先生的院落。然而,门却紧锁着,连一点向里窥视的缝隙也没有。我十分焦急地问道:“为什么现在就关了门呢?”刘勤小姐解释说:“你们来晚了,今天下午鲁迅故居不开门。”我很失望,很沮丧。我站在门前久久地不肯离去。这可是鲁迅先生居住过的地方呵!鲁迅先生当年就是每一天推开这个漆黑色的双扇门,出出进进,进进出出;他就是通过这个门走进了里面的院落,走到了他的那张桌子前,坐在那里,在上面写下了一篇篇发聩人心、令人难以忘却的传世之作呢。
我还是站在先生的门前不肯离去。我希望在这里感受到鲁迅的步履,甚至将眼睛死死盯在门槛和地砖上,看看有没有先生留下的脚迹。我是千里迢迢来这里寻梦的。在博物馆里面看到先生的事迹,最终看到先生的死去,我是不甘心的。我盼望在这里邂逅鲁迅,看到活生生的鲁迅;让鲁迅将我带进他的院落,亲耳聆听他的教诲。是的,这些都不过是呓想,但这呓想为何具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以致使我不顾千里的劳顿跑到这里?不,不是梦!这是鲁迅思想的召唤,这是鲁迅人格的召唤,这是鲁迅魅力的召唤!此时,我已经觉着进不进到先生的故居里已经没有多少遗憾了。因为我的双脚就实实在在地站在了鲁迅的门槛下,我的脚印已经和先生的脚印重叠了。鲁迅分明就在我们的身边!谁说我没有走进鲁迅?谁说我没有邂逅鲁迅?于是,我庄重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轻轻地往肩上挪了挪挎包带,让妻子给我在先生的门前郑重地拍摄了一帧照片,一帧珍贵的照片!
我终于离开了眼前这座不愿离开的砖瓦式门楼。我的脚步是从鲁迅的门槛下向外走去的。在走的过程中,我产生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沉重感。这是不是鲁迅的步履于我脚下的反映?是的。先生所指陈的国民性的病根直到今日还依旧存在,他的思想仍然是医治现在社会病顽的解毒剂。今天,我为什么走到了先生的门前?不就是再一次从这里汲取思想的力量?不就是再一次使得自己的精神得到陶冶?不就是再一次提醒自己沿着先生的脚印往前走,往前走……
当我即将走出鲁迅博物馆的时候,我再一次回头观望鲁迅故居的外貌时,金色的斜阳已经把整个的鲁迅故居和鲁迅博物馆装扮得更加璀璨了。刘勤小姐站在那里微笑着扬起手臂向我们再见,我们也举起手臂频频地向她致谢。
再见了鲁迅博物馆!再见了鲁迅故居!再见了鲁迅先生!等到来年这个时候,我们一定会再来,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