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外二首）

方石英

在梵高不可复制的星夜行走

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大海

随时我都会因为疯狂而歇斯底里

或者由于不可救药的懦弱

最终丧失天空的金矿

我随身携带劣质烧酒

那些石头纷纷给我让路，边走边喝

星空下的村庄提前开始流动

我被一群陌生人围观

他们说着我无论如何也听不懂的方言

当子夜的钟声熄灭所有的灯盏

那些依然围观的人似乎变得烦躁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甜美并且多汁，居然还是标准的普通话

“你怎么还不把耳朵割下？”

本命年

源于石头

激烈的沉默

在海边

家谱是一具大鲸的尸骨

雪白并且坚硬

啊，我居然还活着

这些年

我是怎么飘过来的

在现实的五行山下

我中指朝天

革命已经遥远

档案仅仅是几张白纸

我从天上来

可以飞

十万八千里

可以自由弹唱

在街头成为一个盲艺人

除了瘦

除了野草般疯长的头发

我一无所有

阿炳

你戴着墨镜

眼前一片漆黑

背着二胡

在旧社会的小巷

东走西走

那些熟悉的

你已无法看见

陌生的

更是无从想象

也许刚才不小心撞到的女人

正是你当年的旧相好

只是她沉默了

在你成为瞎子之后

你触摸到琴弦上的月亮

映照昏黄的记忆

苦难顺流而下

沿着血管

流遍你日益衰老的躯体

持久地浸泡在黑暗中

绝望是一枚孤独的颤音

啊，我终于忍不住了

知道你即将死去

我想通过虚构

让你继续活下去

可风已经提前出发

为你送去雨水的裹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