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军
当年,哈尼头人思米雨带领族人离开美丽富饶的诺玛阿美(今面昌一带),为族人寻觅新的生存环境时,谁也没想到,过了七十代后,他的子孙在举行葬礼时,会让亡灵沿着祖先迁徙征途回归到诺玛阿美。还要举行隆重的开路仪式。
生与死像影子一样限随人类度过悠悠岁月,而对生死之谜的思索,却使古今多少哲人耗尽毕生。古代东方圣人孔子,被他的学生问及死亡时,他回答说:未知生,焉知死。现代存在主义大师海德格尔面对二次世界大战惊呼:只有面对死亡,才能揭示出生的意义。哈尼人对这一问题的思索,却是用开路仪式来向后人指出生死的意义——活着就不断南迁,开疆拓土,死亡就回到遥远的北方,寻找祖先的足迹。
围坐在火塘边,重温漫漫迁游历程,吟诵着上万句的迁徙史诗,叙述着一千七百年的兴衰历史。祭师贝玛三天三夜颂唱殡葬祭词《斯批黑遮》,讲述的是传说中第一个死亡者——孟帝的生生死死。汉文典籍零星的记载,漫画式地色画出哈尼人的传统形象;老外的好奇,给人们讲的是密林中的故事。
在五百年的时间里,哈尼人曾举起过明亮的文明火炬。但在一阵铁蹄和刀光剑影之后,火塘在许多山头和平川熄灭了。
走进哈尼族村寨,你会发现,哈尼人用了一千年的犁耙和砍刀仍然崭新和锋利,与哈尼人相伴了一千年的耕牛和骡马仍然充满生机和力量,一千年的歌还是那样动听,一千年的故事还是那样新鲜,一千年的轶事还是那样有趣。站在山峰上看太阳东升西落,依旧是恋恋不舍。
阿波仰资带着他的八个儿子离开平地,涉过水,渡过江,向着更高、更密、更深、更险的山走去,在这山上,凭借着在阿尼河衅开垦梯田的经验,在哀牢山区的一座座山上又开垦出层层的梯田,面对这茫茫梯田,古往今来,曾有多少人激动和感叹。
可是,开垦了这梯田的哈尼人却沉默了一千年,不言不语,戴顶篾帽,披床蓑衣,挎把钐刀,扛着锄头,背着犁耙,往来于田埂沟边,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风雨无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劳而又无怨地在山脊上画出一道道风景。在这风景的背后隐藏的却是一种世居僻处而又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创造精神。
置身于这巍巍梯田,谁能不说劳动创造了美!谁能不叹人类的伟大!工具是那样的简陋,作品却是那样的辉煌与不朽。这是山的脊梁,是民族的脊梁,是人类的脊梁。
插种过后,秧苗转青,梯田里绿浪翻滚,农闲来临,这时村边沉寂一年的磨秋场又沸腾起来。升降旋转的磨秋,讲述的是哈尼人追赶太阳和月亮的传说,篝火旁的歌声和舞姿,展示的是哈尼人古老的生活,切切的私语是青年男女们的相爱声。
磨秋使一个山头与一个山头连在一起,使一个村寨与一个村寨连在一起,使一个人与一个人连在一起。磨秋场是哈尼人的运动场,磨秋场是哈尼人的娱乐场,磨秋场是哈尼人的情场……这里的传说最多,这里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