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二首)

2004-02-24 13:42
长江文艺 2004年2期
关键词:南村两极房子

亦 来

武南村

火车站以南是城市的暗疾,是一个人

身体以外的肿瘤。它所带来的疼痛

是不速之客,惊搅黑夜的寂静,像

火车拉着汽笛驰过,在梦中留下擦痕

那是七月的一天,送走了一位朋友。

在出口处,我瞥见了一条向南的隧道

指向经验中的未知。身后城市拥塞

仿佛感冒患者被寒风堵住的鼻子。此刻

我同意把一切翻转过来,归途、成长

追名逐利和对时间翻来覆去的算计。

那黑暗隧道的另一头是已倒闭的工厂?

笨重机器的假肢?还是旷野?私家花园?

围墙。醒目的红砖,一块紧攥一块

它们传递着爬墙虎和光要来的消息。

青石板小路。光滑似蛇脊,蜿蜒如

蛇的腰。它来历不明,但去向已定。

还有低矮的房子,墙壁和木窗的裂纹

如同葵花被割破的脸。还有三两老人

从自家菜园里来,白菜偎在篮子里

水灵,惹人疼爱,多像她乖巧的孙女。

孩子们其时在房前做着游戏,女孩子

跳皮筋,男孩子举着木制的兵器,砍砍

杀杀。他们都是岳飞,却无人愿意演

秦桧:童年的底片上没有权术和奸臣。

我还看到另外一个孩子,从池塘那边

跑来,他左手拿一只荷花,右手捧着

一把蛙卵。他嗅到了清香,也闻到腥味

这正是他开始懂得了美和羞耻的年龄。

而武南村再往前走就是尽头,这如同

一节电池悲伤的两极。两极之外有“场”

善恶的花草无声开放。因此我们说:

“看不见的手推着,我们在磨中化为粉尘。”

而城市,城市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

清洁工多么忠于职守,我在墙壁上

留下动词,她就把它轰走,如果是名词

就将它化在水中。只有房子,留下了

它们的躯壳。这让我怀疑:是不是

只有没有灵魂的东西才是不死的?

那么武南村呢?它的将来难道会永远

是我们的过去?工业的易容术伤不到

它蒙娜丽莎的脸?唉!多虑徒增烦恼。

现在,它为返回提供了另外的可能性。

只是在灰蒙蒙的天气中,死亡的苜蓿

催促生者的话,习惯加速而无暇转身

鲁磨路

一路往北就是磨山,名片上的风景区

白云、蓝天,仿佛空中的湖光山色。

而梅花是深秋的盯梢,在雪的掩护下

埋下火药,红色弹片溅满了植物园。

这里距离磨山还有好几站路,要经过

几个医院、研究所,几座深闺似的校园

在地图上,我看到公交车避开了情感的

红绿灯,驶向林木掩隐的回忆,那里

风景模糊如同一位故人的脸,但总有

三两物事,清晰,加深了我们的怀念

仿佛一颗痣,在酒窝的花萼里蹲着

美因此服从采摘,服从半信半疑的欣赏

“我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这等于

承认:我的血脉是陶瓷,心是琉璃。

忧伤是我的习惯。那么多的落叶在我

身体里堆积,发酵,风吹过来吹过去

但秋天的嗅觉堵塞,敏感的是媒体

早上,报纸说通向过去的路在扩建

旧房子要拆除,梧桐的赘枝要伐掉

一座中心花园,可以规范群众的休憩

在偏远的小区,我甚至听到挖土机的

轰鸣声,花朵们的欢呼声,政府要员

热情的讲话,当辎重队整装待发之时

这真够他们忙一阵子,“劳动创造了美。”

而我仍停留在一杯苦茶,一首老歌

偶尔的阅读也被冒失的鸣叫打断,来自

长着翅膀的词。飞翔是四通八达的吗?

生活的一半要靠安慰和视而不见的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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