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洁教子

2003-08-27 19:56
视野 2003年6期
关键词:郑渊洁童话老师

“郑渊洁”是中国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人们会很习惯地把他和“童话大王”联系起来。而且似乎他也从未表示谦虚和推委,他觉得自己就是“童话大王”。1985年他创办了一本叫《童话大王》的月刊杂志,只有他一个供稿人,发行至今,已有17年。近一两年,不断听到有些学校的校长和老师不许学生看郑渊洁的童话,甚至还有家长写信给报社,说郑渊洁的童话“儿童不宜”。

我很好奇,仔细阅读他的作品,发现他的大量童话实际上是“现世”的翻版,里面有对现存的教育弊端的辛辣嘲讽和“攻击”。怪不得。又听说他因对现在学校教育的极度失望,不让自己的儿子上学校,自己施教……

”4岁正是孩子发展语言能力的时候,怎么能不让他说话呢,这不是摧残是什么,”

“大家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让你儿子上学?”

“实际上上了,幼儿园和小学都上了。”郑渊洁说,“但是都不太愉快,所以初中就没有上。”郑亚旗上幼儿园的时候4岁,老师没让说话的时候他说了,就被关在小黑屋里罚禁闭,一关就是几个小时。那天回家郑渊洁看出他不太高兴,就问他怎么同事。结果亚旗一说,郑渊洁就火了。

“4岁正是孩子发展语言能力的时候,怎么能不让他说话呢?这不是摧残是什么?就算说话违反了课堂纪律,也不能关禁闭呀。他那么小,也不知道怎么和老师争辩,也没法给家里打电话……”一生气,郑渊洁就让亚旗退园了。小学里,又有这么一次经历。亚旗的老师是一个优秀班主任,可第一年期末考试,她给学生们发了一套试题让大家背。

亚旗回家问郑渊洁:“老师漏题给我们,这对吗?”郑渊洁:“不对。”亚旗:“那你告诉我们校长去!”郑渊洁:“我不敢。”

“我是真不敢呀。”郑渊洁搔搔有些花白的头发,“一个老师告诉过我怎么治孩子。他说:我不用打他骂他批评他,我只要永远不理他就够了。全班同学看见老师不理他,肯定都不待见他,这孩子就完了。我听完是一身鸡皮疙瘩。我要是找了校长,校长就会找班主任,班主任就知道是亚旗的家长去告状,那后果不堪设想。我跟亚旗说:你就是绑匪手里的人质啊,我可不敢那么做。”

亚旗又说:“那要是别的同学不知道这样做不对怎么办?”

郑渊洁:……

郑渊洁笑:“说起来也挺丢人的。别看书里写得多么仗义,其实都是假招子,自己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得忍气吞声。我们当时就想,六年级毕业考试的试卷是区里出,还能漏吗?”

“仍然漏。绝了!——我们把这考试卷都好好留着呢。”

“我们就想,怎么能够报复她一下呢?一一就是拉她的分。考卷不是背完了吗?我们来分析,每一题能得多少分,按亚旗的记忆力,背完了题能得99分,那我们就得65分。”

“哈哈哈哈,”郑渊洁讲着讲着,自己开怀大笑。“后来好像就得了61、62吧,嗳,我们还及格了。这是我有生以来干的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真是扬眉吐气啊!结果亚旗他们班的平均分全年级最低。那个老师一定气死了。”

“然后,我让亚旗拉了一个名单,写上全班学习成绩最不好的学生,给每个人送了一本我的书,上面都写着:x xx,你将来肯定有出息。”

“从那以后,亚旗再没进过那所学校,连小学毕业照都没去照。”

“如果有这样一种可能:保证可以买到准确的高考试题和答案,并且保证百分之百不会有风险,我判断,百分之百的中国家长都会主动去买,花多少钱都不会在乎。这就是中国家长的愿望:分数、升学,而不是他的孩子学到了什么。”

”为不让他上中学这事儿我想了3天3夜,我怎么能拿自己儿子做实验呢?”

郑渊洁终于下决心不让亚旗上学了。

“这事儿我想了3天3夜,我怎么能拿自己儿子做实验呢?”郑渊洁说,“其实不是不想上,而是找不到我理想中的学校。与其让亚旗去受摧残,还不如高高兴兴地让他做点喜欢的事儿。”

“上学是为了什么呢?”郑渊洁自言自语。

“说白了,上个好中学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考上了大学拿到文凭,就能找个好工作。这是第一个用处;第二个用处,就是爹妈脸上好看,有面子,一定要让周围的亲戚朋友看到我的孩子比你的孩子有出息。无非就是这样。这两样,我觉得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不需要他为我争什么脸面,也相信他将来一定有能力自食其力。”

说到这儿,郑渊洁神秘地问我:“你知不知道,一般大公司里都哪些人没有文凭?”

我作思索状。“是大老板啊。”他哈哈地乐。

“对于不上学,亚旗自己参与意见了吗?”我问。

“当然!”郑渊洁斩钉截铁,“亚旗的意见是第一位的。”

郑渊洁给亚旗请了3位老师,教授数理化。他自己捉刀上阵,客串语文老师。

在他眼里,中国教育对孩子最大的摧残就是语文教育,而其中尤甚的就是写作文。“写作文最能发挥学生的想像力,可老师却不让他们在写作文时天马行空地想像,只能按照老,/币制定的框框行文。”

“不能通过文字随心所欲地想像和思想的人是人吗?老师为什么不遗余力地把我们往动物培养呢?”这是郑渊洁作品中的一句话。

郑渊洁曾有一篇“作文”就被儿子的老师“枪毙”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郑亚旗不愿意写作文,郑渊洁出于对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深恶痛绝的情结,答应帮忙给儿子写篇能得高分的作文。

没想到,郑渊洁这篇自认为是举世无双的“作业”被郑亚旗审定后,只得了一句话:“你这作文不行。”

郑渊洁大吃一惊:“怎么不行?”

亚旗:“你这东西在我们老师那儿百分之百通不过。”

郑渊洁:“我不信,你们老师百分之百会说我的这篇作文好。”

于是父子两个打了赌:如果亚旗赢了,郑渊洁写假条协助儿子罢课一个星期;如果郑渊洁赢了,就获得了一年不参加亚旗家长会的权利。结果——郑渊洁惨败。老师在郑渊洁的作文上用红笔只写了11字:文章怎么可以这么写?重写!

“所以,亚旗的语文教材都是我自己编的,古今中外的好东西,里面都有。”

3年时间,郑亚旗在自己家里学完了中学6年的课程。

“我崇尚无为而治,尽量给他一个宽松的成长空间”

“对亚旗的教育上,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就是尊重他,同时将束缚减小到最低。从小到大,我没批评过他一句——不要说批评,我和他说话,声音都没有超过30分贝的时候。”

“他小时候,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每天至少夸他3次。有事没事儿就跟他说:亚旗,你真棒!你真行!”

“每次学校有考试,我都对他说:‘亚旗,无论考多少分,我都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分数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郑渊洁这样总结,“我崇尚无为而治,尽量给他一个宽松的成长空间。”

郑亚旗从未满一岁开始,就对家里的电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家里所有的电器都任他随意操作和拆卸。在他一岁时,已经能够熟练地操纵录音机。他没有背过唐诗,也没有上过书法、美术、音乐等各种学前班。

“但在计算机方面,亚旗已经很可以了。”郑渊洁慎重地选择了一个平和的词。“我觉得,只要他感兴趣,就让他玩儿,然后几乎就能做到无师自通。这种学习,才是最有效的。”

有一次,在亚旗十四五岁的时候,郑渊洁接到一位找“郑老师”的电话。郑渊洁很自然地回答说:“我就是。”谁知对方不认账,说“不是找你,是找郑亚旗,要请教一些电脑方面的问题”,郑渊洁不得不诚惶诚恐地找“郑老师”接电话。

1998年,郑亚旗险些以计算机特长生的身份保送进北京某名牌大学。后因郑亚旗觉得自己无法适应枯燥的大学课堂而作罢。

如今,19岁的亚旗在某网站任技术总监一职,同时负责郑渊洁个人网站的全部工作。

说到这儿,郑渊洁突然想起来一件很有趣的事。

一天,亚旗的某女性网友问他:“你知道F4吗?”亚旗来问郑渊洁。曾在空军服过役的郑渊洁一听,很自豪地说:“这个我知道,我最在行了——F4是美国战斗机啊!”

亚旗依话回答女网友。

那女孩儿一见回答,十分生气,摞下一句话:“你还不如我奶奶呢!我奶奶都知道!”

惹得亚旗对郑渊洁也很不满。

我大笑,忙问郑渊洁:“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郑渊洁也笑:“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什么‘流氓花园么!”

”下辈子还愿意给我们当孩子吗?”

“你觉得对亚旗的教育是成功的吗?”

“当然。”郑渊洁给我了一个例子。

一次,郑渊洁和亚旗一起去车市看汽车。两个人高兴地坐进一辆汽车体验感觉。郑渊洁不小心碰了一下,车里有个物件就“啪”地一声掉了。

“大多数人心里都清楚,这肯定是本来就不太结实,或者本来就是掉了的,不会有人当回事儿。”

郑渊洁下车准备走,却被亚旗拦住了:“郑渊洁,不能就这么走了吧,怎么也得跟人家说一声啊。”

“我当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八路军抓住的汉奸。”郑渊洁摸了摸脑门儿,“我当时就觉得,不是我得对卖车的有个交待,而是我要是不站出来说一声,这我高大光辉的形象,在亚旗心里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车主的条件是:或者买车,或者赔偿一万元。经过讨价还价,最后郑氏父子作了2000元的赔偿。

“我觉得,这样的孩子,在现在的社会,也许是不多见的。”

“可是这样不就白吃亏了么?”我问。

“不吃亏呀。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这种车的质量不好;再说,也给了亚旗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什么样的事是应该承担责任的,什么样的事是不用承担责任的。以后再遇见这样的情况,他就明白怎么处理了!”

“你觉得,对亚旗的教育方法可以推广吗?”

“当然不能。”郑渊洁很干脆,“任何一个人的成功道路,对大多数人可能都是不合适的。”

“以前我的想法也许有些偏激了。我現在也觉得,现行的教育也不是完全不好,也有很多有用的地方。孩子们在学校里就经历了很多事情,比如艰苦的学习,考试、升学的压力,这让他们有更强的韧性和毅力,或者对未来的考虑也更多更全面。”

“我只是觉得,在教育里,应该加进更多人性的东西。以前我说:‘上大学不一定有出息,我想,现在应该改成‘上大学不一定没出息。高分高能和高分低能的概率,应该是差不多的。”

《蛇王淘金》结尾时,郑渊洁写了这样一段话:真想教给天下的父母一个测验自己是不是合格爸爸妈妈的办法一一请你们问自己的孩子一个问题:“倘若人死后可以再生而且能够选择,你下辈子还愿意给我们当孩子吗?”从孩子的答案上,父母就可以判断出自己是不是合格的爸爸妈妈。

也许,这个问题不只适用于父母,也适用于所有的老师,以及和孩子们打交道的人。

(郭兴胜摘自《中国青年报》童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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