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大火现场报道

徐海屏

这场大火是俄罗斯10年来最严重的一场火灾。有3名中国留学生死于火灾，40多人受伤住院。大火发生的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的宿舍楼内，居住着80名中国留学生。

虽然初步调查显示，失火是由于学校六号楼电线短路引发的意外事故，但此次火灾事实上也是一起由无数个必然因素引发的偶然灾难

2004年1月20日，莫斯科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将迎来45周年生日。就在距离这个日子不到两个月的2003年11月24日凌晨，莫斯科时间2：50(北京时间7：50)，这座大学六号学生楼失火。

六号楼一共5层，可供使用的出口却只有一个。在迅猛的火势中，住在3、4、5楼慌乱的学生开始从窗口往下跳。由于地面被冰雪覆盖着，不少从楼上跳下来的学生被地面反弹起来，重又跌回地面

当天凌晨，睡梦中的记者听到手机的鸣响，赶紧起床。电话是在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就读的中国留学生孙超打来的，孙超说学校发生火灾，当时的时间是凌晨5：50左右。

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位于莫斯科西南部一个森林公园的旁边，靠近大环线，学校旁边就有地铁站口。这所学校的所在地是莫斯科的教育区，同时又是外交使馆区。

这一天，莫斯科的气温是零下3度，当时正在下雪，这是莫斯科的第一场大雪，地上积雪达到2厘米左右，道路非常滑。

进入现场，警察已经封锁了米柯尔街道，救火车，警车，消防员，警员，以及各方面赶来的人员，包括周围围观的群众将通往学校的街道变得拥挤不堪。俄罗斯入冬的这第一场大雪使当天的能见度仅为3到4米。

6：30分，记者赶到了学校，凭借外交部采访证件，进入火灾现场。

这时抢救工作已经停止，消防员不断将物品搬出失火的六号学生宿舍楼，同时有尸体被搬出来。此时，仍然有滚滚浓烟从大楼冒出。消防车也在继续向3、4、5层楼(建筑一共5层楼)喷水。

水在零下3度的低温中，加上继续降落的大雪，很快凝结在地面上，周围的人纷纷失足跌倒在地，惊慌失措的人群因为这样的天气而变得更加慌乱。

五号楼就在六号楼对面，据一些住在五号宿舍楼的中国留学生讲，凌晨两点多时，住在五号楼的非洲留学生马利第一个发现了火灾。马利说，当时他正在六号宿舍楼一楼外设的咖啡厅和朋友喝咖啡，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于是跑出咖啡厅，抬头看到就在咖啡厅正上方的203号宿舍窗口冒出了浓烟。

马利大喊着火了。10分钟后，马利开始用手机拨打火警电话，当时他的手机只剩下5美金，拨打完火警电话后，手机就没电了。所幸的是，马利和他的同伴都是三年级学生，语言交流没有障碍，接着他们继续向楼上呼叫，在他们的呼叫声中，六号楼学生纷纷惊醒。五号楼的学生随即也被惊醒。受惊的学生顿时陷入了混乱状态。

与此同时，火势突然迅猛了起来。在2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2楼整层楼处在失火状态中，3楼很快也被殃及，不少学生趴在窗口呼救。

据记者了解，六号楼一共5层，可供使用的出口却只有一个。在迅猛的火势中，住在3、4、5楼慌乱的学生开始从窗口往下跳。由于地面被冰雪覆盖着，不少从楼上跳下来的学生被地面反弹起来，重又跌回地面。

失火后40分钟救火车赶到现场，在这40分钟内，学生们展开了一场自发的“国际协作自救”——因为火灾发生在凌晨，学生多半在睡梦中，逃出来时穿着单衣，有人甚至只穿着短裤，因此五号楼的学生，不分肤色，不问国籍，纷纷给六号楼逃生的同学裹上棉被，有的学生则跑到街道上拦截出租车将同学送往医院。

这场大火是俄罗斯十年来最严重的一场火灾。消防局出动了消防车、救护车。直到凌晨5:45分，发现火情三个半小时左右之后，大火才被扑灭

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教育处参赞裴玉芳，很快带领4名工作人员赶到现场，组织中国留学生干部和高年级的学生参加救助工作，确认尸体，同时对中国学生进行登记。大使馆的应急小组向国内公布了查询电话。

上午10点多，大使刘古昌与公使周力赶往医院看望中国留学生，并要求所有学生用中文登记自己的姓名、来源地、出生日期、目前所在医院以及伤势情况，而在此之前，中国留学生名单都是俄罗斯校方出具的俄文登记资料，并不十分准确。

上午11点，中国大使馆动员当地华人对受灾学生进行捐助，提供食品和衣物。同时与俄罗斯政府进行交涉，要求俄方尽快调查死者身份。

火灾发生一小时后，莫斯科市长带领副市长到到达现场。俄罗斯教育部部长一个半小时后赶到现场。当天上午9点，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亲自召开了内阁部门的会议，安排了此次事件的救助以及善后问题的处理工作。

这场大火是俄罗斯十年来最严重的一场火灾。消防局出动了50辆消防车，30辆救护车。直到凌晨5：45分，马利发现火情三个半小时左右之后，大火才被扑灭。经调查，失火原因是电线短路。

经有关部门勘查，在这场火灾中丧生的学生大部分是被烧死的，此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窒息而死，另有一些学生在慌乱中跳楼摔死。

火灾发生之后，校方不允许记者进入失火的宿舍楼。记者偷偷地将迷你摄像机带在身边，拍到了裸露的电线，易燃的墙纸地板等安全隐患。

学校为防止宿舍楼被偷盗，将宿舍楼另外三个紧急出口锁住。这样整栋楼272名学生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就只能全部涌向一个出口。而学生中不少人根本不知道紧急出口在哪里

火灾的直接原因很快查明，是由于六号楼电线短路引发的意外事故。但此次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火灾也是一起由无数个必然因素引发的偶然灾难。

首先，被提到最多的就是校方宿舍楼的安全问题。

六号宿舍楼，从修建到现在已经50多年，算是一个“老龄建筑”——它的内部装修多为木结构，电线裸露并且老化，插头有一部分甚至脱离了墙体，宿舍内也大部分是木结构家具，木地板上涂的不是防火地板胶。

出于安全考虑，校方原本很重视这个问题，禁止在宿舍楼内使用电器。

然而今年1月，学校里贴出了一张布告，通知学生使用电器的费用：使用电视机需要交纳15卢布，使用电饭煲交纳20卢布等等。

这样的默许,不能完全说是校方的不负责任。考虑到中国留学生不习惯西餐，而宿舍楼的公用厨房又不能满足每层楼50或者60人的使用需要，校方便这样默许了原本禁止的行为。

据记者了解，此次火灾是六号楼的第二起火灾。第一起发生在1996年春天。当时一位非洲留学生无意中将汽油倒在地板上引发了火灾，有人在那场火灾中受伤。显然那场失火并没引起校方足够的重视。

另外，学校为了防止宿舍楼被偷盗，将宿舍楼另外三个紧急出口锁住。这样整栋楼272名学生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就只能全部涌向一个出口。经记者了解，住在宿舍楼的学生不少人根本不知道紧急出口在哪里。而且，在六号楼旁边还有一些危险建筑，包括一间相片冲洗室。

其次，自费留学生本身存在不安全的因素。

在留学生管理方面，校方与中国驻外使馆都有一套严密而且透明的管理制度，但对于日益庞大的自费留学生，却缺乏这样的管理体系。除了在使馆做一些登记以外，就没有什么管理措施了。

这个问题目前普遍存在于中国在国外的自费留学生中，也就是说，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中国自费留学生的安全都存在一定的保障问题。

失踪留学生可能是这样一部分人——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俄人民友谊大学的注册名单里，人却在其它城市经商或从事其他事情，是一群“影子留学生”

据媒体报道，这些留学生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来到俄罗斯，而是通过一个私人公司——路讯来到俄罗斯求学。

多年前，一名曾经在莫斯科大学地理系学习的黑龙江籍的留学生与其女朋友创办了一份规模很小的名为《路讯》的街头小报，因为经营有方，这份报纸一直存在到现在。在报纸发展成一定规模后，凭借着对俄罗斯留学事务的熟悉，同时看准了近年来国内巨大的留学“蛋糕”，他们又创办了同名的留学中介公司。

他们在北京的港澳大厦设立了路讯驻京办事处，对外宣称自己是“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中国办事处”。

人民友谊大学校务部主任告诉记者，人民友谊大学从来没有授予这间中介公司以这样的称呼。

记者了解到，通过中介来俄罗斯读书的学生只是在读预科，不意味着预科结束就一定可以进入本科阶段的学习，同样要通过考试。此外，还有一部分人通过留学中介来俄罗斯并非为了求学，而只是将中介作为一个跳板，进入俄罗斯经商。

这样的“留学生”就会在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注册，而人不在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目前，失踪留学生可能是这部分人。他们的名字虽然出现在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的注册名单里，人却在其它城市经商或从事其他事情，是一群“影子留学生”。

另据当地留学生介绍，这间中介公司将学生介绍来俄罗斯后，就不再对留学生进行任何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