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锡主义代表了整个美国社会上保守及排外团体的广泛的政治同盟,没有谁能逃脱他们的攻击。在杜鲁门政府及行政机构中,在民主党内,在大学及学校内,在好莱坞及传播媒介和社会各行各业之中,反共歇斯底里愈演愈烈,国家安全的需要彻底超过了民主的需要,即使是捍卫宪法赋予美国人的权力与自由也被看做是不忠于国家的表现——是在帮助和唆使敌人。
冷战期间,在这种类似战争的条件下,许多美国人对共产主义的威胁持有偏见和偏执。谁要是敢于批评社会现状,就会被扣上“不爱国”和“非美国”的罪名。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大多数自由主义者将他们的信念与行为中庸化了,变成了自由—保守主义者。大多数美国人学会了即使他们不完全同意大多数人的信念也会在公开场合随声附和别人或保持沉默,这种态度同样有助于解释为何冷战期间公众都表现出冷漠和不关心国事。很显然,这是美国历史上一段顺从和偏狭的时期。而这种淡漠的情感主要是由麦卡锡主义及反共的冷战政治造成的。那些不顺从反共规范的人常常受到政治压力而被迫保持沉默。否则,他们就会由于他们所持的信念而在社会上失去合法的权力及信誉。
政府雇员被迫进行效忠政府的宣誓,涉及国家安全事务的人员必须接受测谎检查及背景调查。据估计,在麦卡锡时期,总共6500万的劳动力中,有1300万人受到了忠诚及安全程序的影响。在国家安全的名义下,政府甚至禁止美国人到共产主义国家进行旅行。但是冷战时期对国家安全真正滥用的是政府及其同盟以国家安全的名义试图在整个社会铲除共产主义以及公众中的反对派。国会各委员会致力于一个接一个的调查;司法部长手中通常有几百个颠覆组织的名单;甚至法院也是按照国家安全高于个人的公民自由的原则审理案件。
几千个无辜的政府雇员、教师、劳工领袖、记者、图书馆员、科学家以及招待员被联邦、州、地方当局指控对国家不忠而丢掉了工作、前途和声誉。这种情况涉及了社会的每一部分:从通用汽车公司到通用电气公司,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到《纽约时报》,从纽约市教育委员会到汽车工人联合会……
即使是信奉学术自由的学术界也难以抵制麦卡锡主义的影响。那一时期,将近半数在大学授课的社会科学教授,都对因他们的政治信仰和活动而可能产生的对他们的负面影响,表示了相当的和深切的忧虑。
在加利福尼亚,包括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内的28所公立和私立大学或学院,都设置了安全官员——他们通常是前联邦调查局人员——以搜集教授们的信仰以及他们同政府官员的来往情况。600多位中学教师和大学教授因此丢掉了工作。仅加州大学一家,就有26名教授因拒绝签署忠诚誓言而被解雇,37名教授因参加示威活动而被辞退,47名应聘教授被拒绝,55门课程被取消。
也许更为严重的是,麦卡锡主义对整个社会都有“噤若寒蝉”的效果,数百万美国人屈服于这些行动,因为这些行动向公众明白无误地传达了在美国政治中哪些政治思想和行动才是守规矩的。早在1947年美国众议院非美活动委员会在调查好莱坞十人案时,前左倾人士、海明威的前妻玛莎·杰尔豪恩尖锐地将此评论为“精心设计用来吓唬小市民的一个小恐怖”,但是它“的确起作用”,在这种压力下,“一个人能被彻底摧垮”。她的评论是预言性的。一个“有家有口的人,当他面对非美活动委员会的调查,以及公开的侮辱和可能丢掉工作的威胁时,肯定会考虑再三才能无所畏惧地提出批评性的意见”。假如这些能够毁掉好莱坞的一个人,“肯定也就能够毁掉一位画家、教师、作家、律师、演员或一位科学家。你只能缄默不语”。▲
(摘自《美国对外政策的政治学》[美]杰里尔·A·罗赛蒂,世界知识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