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幸福
金秋时节我去了趟西安,有幸拜访了第四军医大学“张华的传人”——张笑飞,这位年轻的军医,曾以精湛的医术挽救了一个又一个垂危的生命,他的多篇论文在国际国内权威性刊物上发表;在治疗新生儿疾病、儿童血液病、肾病、小儿脑瘫、儿童多动症等方面有较深造诣。其先进事迹已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焦点访谈等节目中播出,《十月》、《人民日报》、《解放军报》、香港《大公报》、《半月谈》、《瞭望》、《中国当代大学生风采》等争相报道,1996年11月21日,他还在人民大会堂作了《人民的赞誉是最高的奖赏》的专题报告,受到中央领导、军委领导的接见。
苦难童年
1961年农历4月15日,张笑飞出生在芜湖县周皋乡五丈村。父亲张国风原是浙江大学历史系优秀毕业生,1960年因该校完不成5%的右派任务,最后查出他的家庭出身不好,就将“右派”的帽子戴在他这位学生干部的头上,打发回老家劳动,因大队小学没有教师,就让他和妻子一道去当了民办教师。有一年家里没米过年,他舅舅给他一个竹篮,让他和弟弟妹妹一道去讨饭,因为舅舅知道凭着他父母都是教师的面子,就在本地也能讨到不少粮食,但被父亲制止了,嘱咐他要好好读书。笑飞读书果然极勤奋认真,每次考试总是数一数二,小学三年级就写了一篇叫《编草帽》的作文,被老师马泽亮推荐到当时的《芜湖报》上发表,报社给他的稿费是一本精致的笔记本,并附有编辑的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鼓励他好好学习,将来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到周皋中学读初中和六郎桥中学读高中时,他更加勤奋。中午没钱买饭菜,就默默地忍受着饥饿,校长梁兴汉知道后,经常给饭菜票让他去食堂充饥。夏天时,张笑飞只有一件衬衫,总是晚上洗早晨穿,下雨天不是穿草鞋就是赤脚,韦永祥老师看他可怜,就送一件旧棉袄给他。贫困的生活没有动摇他好好学习的信心,他立志将来一定要上大学!有次,大队放电影,离他家只有50米,别的小伙伴早早地就到电影幕下等着了,可他却坚持一个人在家看书;那时没有电灯,而煤油又难买,奶奶就心痛孙子和煤油,早早来喊他睡觉,并将灯吹灭,可待奶奶一走,他又悄悄地点上煤油灯继续看书。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成绩在中学阶段一直遥遥领先,特别是数学更是常拿第一名。有时住在市区的数学老师突然请假,班主任就让他给同学们上数学课,低年级的学生都亲切地喊他“小老师”。从小学到中学毕业,张笑飞一直是班级或学校的学生干部,还是地区学生篮球队的主力队员。1979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第四军医大学,和英雄张华同在二大队读书生活,1984年毕业后被留校教书,1987年到附属一院(即西京医院)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儿科大夫,这一干就是13年。当笔者提及他为什么选择了儿科时?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忧伤。那年春末,他最小的妹妹不幸染上麻疹,脸色发黑,嘴唇发青,肚子胀气,可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去买药?奶奶便让7岁的他去挖芦苇根煮汤喂,抓癞哈蟆剪开给小妹敷在肚子上,但终于没有能挽救小妹的生命。后来,当他成为一名军医时才知道:要是当时能有点青霉素就能挽救小妹的生命啊!这成了他心中永远的伤痛,并始终激励着他把病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倾注着更多的爱心和同情。
三次投军
张笑飞走进部队的大门可以说绝非偶然。他14岁时,部队征兵,是东海舰队的海军,他报了18周岁,参加体检,顺利通过,接兵的首长甚至要把他直接带走。可当时与他一道体检通过的还有一人,已21岁,当兵是最后一次机会,而整个大队只有一个指标。那青年的父母就找张国风老师商量,让他儿子先走,张笑飞还小,以后还有机会。父亲觉得有理,又担心政审不好通过,只好答应了。
张笑飞第二次投军是在1976年,当时他15岁。空军部队招飞行员,他又去报了名,三次严格的体检都顺利地通过了,最后还是所谓的政审没有通过,他的参军梦再次破灭。但他没有半点怨天尤人,而是更加努力地学习,参加体育锻炼,他相信机遇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全国开始恢复高考了,这无疑给张笑飞带来了希望。而1978年浙江大学又给他父亲张国风平反昭雪,重新安排了工作,给他的一家带来了无限的生机。1979年,张笑飞考出了芜湖县前十名的好成绩,而化学又是全县几个及格考生中的一个,因此在填高考志愿时,前几个愿全是本省的医学院,在第五志愿才忐忑不安地填上“第四军医大学”。那年四军大在安徽省招30人,而填该校志愿的就有290多人,第一轮留下100人,有张笑飞,第二轮时,因是第五志愿,已被扔到一边,而四军大招生负责人仅有些不甘心,就把他的档案拿回来,重新研究,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录取。张笑飞终于如愿以偿地走进了部队,走进了大学大门!就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皖南乡村的学生,在第四军医大学这个革命的熔炉里,茁壮成长,成为一位赫赫有名的军医专家,被誉为“张华的传人”。
心系百姓
为了更好地给贫困地区人民治病,1992年7月,张笑飞奉命带领一支5人的医疗队奔赴紧邻毛乌素沙漠的陕北神木县,成功地抢救了30多例危重病人,解决了百余例疑难病症,门诊和翻山越岭出诊达800多例。这年隆冬,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一位青年农民抱着出生仅7天的儿子贺程赶到了县医院,张笑飞诊断为新生儿硬肿症,而这种病在神木县医院还没有救活过一例。望着病人家属对军医充满着希望的眼睛,张笑飞知道,不能让他再失望了。没有保温箱,张笑飞就找来6个盐水瓶,装上热水代替;当孩子的体温慢慢升起来时,却又并发了肺出血,炎症带来的血痰,把孩子的嗓子堵住了,小脸憋的通红,如不及时吸出,孩子就会死亡。可县医院没有吸痰机,张笑飞便用嘴给孩子吸痰,吸出来的脓血顺着他的嘴丫淌出来,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整整三天三夜,张笑飞守在病床边,每天都要吸3—5次,每次都要吸4、5口。到第四天,孩子终于转危为安。这时张笑飞才发现婴儿的奶奶、父亲都一直跪在深深的雪地里……张笑飞和医疗队还把县委定的每人每月300元伙食费,自行改为150元,并将节约下来的钱捐给了县医院。离开神木县时,县领导、县医院医护人员都来送行,许多老百姓也闻讯赶来,车已开出很远,人们久久不愿离去。
1994年,甘肃省农村一位农民慕名来到第四军医大学找张笑飞,给他儿子看病。这小孩又黑又瘦,在外已治了十几家医院,花了5000多元,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病?张笑飞接下后。觉得不能让病人再失望了,发誓一定要治好他,因为这孩子太像当年自己的小妹了。张笑飞亲自采样,亲自化验,同时翻阅了大量的书籍,判断出这是“黑热病”,此病在我国已绝迹20多年,是小孩被森林里的白蛉叮咬引起的,张笑飞终于从死神的手里把小孩抢救了过来。此事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中播出后,引起广泛关注,患者所在地的县防疫站站长据此在全县普查,又查出
十几位黑热病患者,解黎民百姓于病苦之中。
忠孝之间
就在1994年夏天,张笑飞母亲生病住进了芜湖县医院治疗,张笑飞闻讯赶回来伺候母亲。当时是夏天,病人多,他白天给母亲端茶送药,晚上待母亲睡着后,就爬上医院的楼顶泼点自来水后露宿,炎热和蚊虫时时纠缠着他,他没喊一声苦,没叫一声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又一位亲人被病魔夺去生命啊!他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来挽救母亲的生命。一个多月后,母亲终于转危为安,这时,医护人员才惊异地发现,这位病床前的孝子原来还是四军大的名医,钦佩不已。
不料一年后,母亲病情恶化,不幸去世,他一到家就决定第二天将母亲火化,不按传统风俗在家里停放三日。父亲勉强同意了,小舅也同意了。可大舅说什么也想不通。张笑飞就跪在大舅的面前,说自己实在不能在家多停留。终于感动了家人和亲戚,第二天将母亲火化,当晚他又乘火车赶回西安,家人包括他的父亲都对他的这次行为不理解。不久,当大家在新闻联播里看到他是为了抢救一例三胞胎时,才恍然大悟。当时这三个新生的婴儿大的不满3斤,小的只有1斤多,生命垂危,是他组织了一个抢救小组,熬了五天五夜,才将这三个小生命稳定下来,到第五天时,他突然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不由悲痛万分。同时又进退两难:婴儿的外婆拉着他的手,恳请他能留下来,她说:“如果你一走,我这三个小外孙女生命就很难得住!”最后还是婴儿的父亲通情达理,悄悄替他买了回家的火车票。而为了守护这三个幼小的生命,他又说服了家人,匆匆返回西安,宁愿背上不孝的名声啊!这一年他取得了硕士学位,并被评为副教授。他的事迹被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清华、北大等六十余所高校掀起模范效应。
家乡情结
在张笑飞华居的墙上挂着一双草鞋,这种用家乡普通的稻草织成的东西,如今已十分难见,可堪称“文物”了,值得一提的是这草鞋竟是张笑飞自己编织的,一是让他牢记过去苦难的童年,二是教育自己的儿子珍惜今天幸福的生活。1983年夏,张笑飞回家过暑假,正遇洪水,水情严峻,他也挑起一担竹筐上堤参加挑土,和老百姓一道打桩,中午和村民们一样吃自带的米饭和咸菜,乡武装部谢部长感动地说:“你能上堤做做榜样,我们就很感动了,哪能让你这样拼命地干呢?”张笑飞说:“我是来救圩的,我一定要尽力。”他和民工们一道与洪水奋战了7天7夜,终于保住了圩堤。可以说张笑飞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乡,他多么希望能为家乡人民做点事啊!
生活的经历,人生的感悟,不经意地从他的笔下流淌出来,使他成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他发表在《解放军后勤文艺》、《青海湖》、《延河》、《文友》、《南方文学》、《青年文摘》、《西安晚报》等报刊上的六十余篇散文声情并茂,或怀念家乡,或歌唱生活,或宣泄心灵,构成他丰富多彩的人生。在他的散文《姑父》中,他记述了1994年回家给母亲治病时,听说一向关心爱护自己的姑父得了食道癌,想起自己考取四军大走时,还是姑父给他买了手表、新裤子,就去看望。姑父见笑飞来看他时泪流不止,心中已明白了自己是不治之症,就叫两个儿子把做好的棺材抬回家,不要再瞒着自己,并爬进棺材看是否合适。张笑飞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住地往下淌。他把自己感受用笔写下来。寄给了《解放军后勤文艺》被迅速发表了,编辑在给他的信中说:“好久没看到这么感人的文章了!”而在他的另一篇文章《记得那把玩具枪》中,叙述了他小时候想买一把玩具枪。可当母亲带着家里仅有的5元上街时,钱却被小偷偷走了,母亲什么也没买成,只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叹气,并借此教育小笑飞长大后要好好做人,别偷人家的东西……读张笑飞的文章,总让你感受到血浓于水的深情。他情感的种子是江南水乡的,却在厚实的黄土高原上生根、开花。1999年夏天回家,见村里有几户日子艰难,他每人给了100元。张笑飞时刻在关心着家乡的变化,当他从电视上看到芜湖长江大桥建成通车时,激动地说:“我为故乡芜湖做得太少,何时能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为家乡服务啊!”
挑战自己
事业上的成功,为他赢得了名气、地位和丰厚的物质保障,他住的是四军大的团职房,妻子葛雅丽美丽贤惠,也在四军大当医生,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和生活中的忠诚伴侣。贤妻爱子,宝马香车,令人羡慕不已。但张笑飞并没有安于现状,更不愿躺在往日的成绩上“啃老本”。1999年末到2000年初,正是张笑飞思想斗争最激烈的时期。中央关于开发西部的英明决策更使他心潮激荡,他决定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去搏击一番,而与他心心相印的妻子葛雅丽,更是给予他充分的理解和一如既往的支持。于是,他果断地决定脱下军装,离开曾带给他许多荣誉的部队,到一家民营企业创办儿童医院,并出任院长。
说起他的复员,还颇费了一番周折,别人都是找人说情留在部队,而他却要离开四军大,领导说什么也不批准。可张笑飞似乎是铁了心,一连两份报告递到领导面前,极力陈述,终于感动了上级领导,满足了他的愿望。在几位实业家的支持下,他上下奔波三个多月,在西安创办了一所以儿科为主的综合医院。医院实行军事化管理,推出送病人回家等便民服务,声誉鹊起。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他开始体验艰苦创业、白手起家的滋味。
送别张笑飞时,已是深夜,古城西安沉浸在一片躁动前的寂静中,我们紧紧地握着手,希望能在西部大潮中,再次听到张笑飞的回声,不知何日能在故乡再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