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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种种原因,我一怒之下辞了职。不想再碰到从前圈子里的人,也不想再那么紧张地过活,便任意循了一则广告去应聘一个保险公司业务员的职位。
我的顶头上司厉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好像对我的高学历和著名外企高级白领的经历有所疑惑,显然,区区业务员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点缀。不过,我的上司是如此美丽,简直叫我这样二十多岁的男人看着也心遐想,所以,我很肯定地告诉她:“我喜欢这工作。”
大概是从前做高级白领太过于循规蹈矩了,如今的这份工作竟给了我一种开闸般的快感。我在一个又一个陌生和熟悉的人中间喋喋不休,签下了一张又一张的保单。为了保单,我甚至重头去找寻我的老同事们,完全背离了当日我愤然离去时不愿回头的初衷,看来人生的确存在着无数种可能性。
我的上司厉洁在同年龄的女子中显得分外年轻,她的手上没有婚戒,这使我和她的交往成为可能。而在这诸多可能中,我确实开始爱上她。
如今人们都开始过圣诞节,但对于我这样的弧家寡人来说,则是多了一次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折磨。这样一个节日的夜晚,孤单地徘徊在大街上的我迎面碰上了厉洁,她手里捧着一大盒的圣诞礼物,然而弧身一人,形单影只。我们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喝酒,她的眼神很快就活泛起来,巧笑嫣兮的模样和平时大不相同。酒吧里的歌声响起的时候,我顺势把她揽过身旁,她一点都不挣扎。她用她的杯子轻轻的碰着我的杯子,敲出了很好听的音乐。
我们很快就成了一对真正的恋人。不知为什么。和厉洁在一起的时候,我仍然像一个过于勤力的保险业务员,总是喋喋不休地说话,收不住话闸。不过厉洁似乎不在意。总之,她对于我的一切照单全收,不管是我的邀约,节目安排,话题还是动作上的进一步亲密,以至于在我向她求婚的一刻,她也是没有丝毫特别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说:“好的。”我觉得我的行为有点像圈地运动和如今超市业的枪滩布点,土地到手了然后精耕细作,我看好这块土地可以为我带来真实的财富。尽管我隐约知道她现在并不很爱我,但是我相信来日方长。
在平淡和顺的婚姻生活里我逐渐恢复了本性,我重新成为社会的精英,成为一个内敛沉稳,勇桃事业、家庭重担的优秀男人。厉治似乎对这样的变化很是欣喜,她曾经很迷惑地看着我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啊?”我问,是这样好还是从前好,她说:“当然是现在好。”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她从前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但她确实正在爱上我。
那个无聊的洋节日又来了。我早早地赶回家,精心地调制我们的烛光晚餐,虽然是毫无创意的俗气的形式,但是能够永久地做一对俗气的男女,其实也蛮不错的。然而那一晚厉洁很晚都没有回来,打她手机,她反复地说有一个重要的会谈她走不来。当我半夜里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厉洁正坐在餐桌前发愣,脸上的泪痕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她把我准备的葡萄酒喝了一大半,神经质地用杯子扣击着酒瓶,忽然间开始向我述说她过去的故事。女孩和有家室的男子发生了婚姻外的恋情,度过了八个寂寞的圣诞夜,女孩终于无法承受,理智占据了上风…… 和我揣想过的一样,平淡无奇的爱情模式,可是我恨她为何全然不加以隐瞒,要知道我可是她的丈夫啊,难道不是最该被隐瞒的那一个吗?
看着她神情大异的样子,我沉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他来了,他说,他离婚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厉洁整个地变得恍惚起来。那个男人是强大的,勇往直前的,掠夺性的。在这样强大的,勇往直前的,掠夺性的男人面前,厉洁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我已经被这种结局明朗的等待折腾得失却耐性,终于,我心怀叵测地提醒她:“你是想离婚吧?那就离吧!”
她又一次迷惑地望着我,泪眼不语。不久,我们就离婚了。人们都说我是个大度的男人,如此高尚地成全了一对有情人。我想我只不过是一个庸俗的实用主义者,在一个力量悬殊的战场上弃械归降。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我的土地已经荒芜。我从来不打听厉洁的消息,但是,所有认识我的人们都会同情地向我传达她的点点滴滴。他们结婚了。
有一天,我正从公司里出来,忽然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凝视着我……,居然是厉洁。她说,忽然想见我。我们便又坐在一起喝酒,她跟我说了很多公司里的笑话,我便附和地笑笑,但终于失去了耐心……“你怎么了?”
她凝视着杯子里的酒,又开始敲击那种很好听的音乐。……“忽然发现已经爱上你,在分开之后,太晚了,对吗?”
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结局,我想也没想地搂住她:不晚,离开他,我们重新开始。厉洁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我怎么能离开他?他费了那么多周折才和我在一起,我怎么忍心?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厉洁的告白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既然我和她都不是强大的,勇往直前的,掠夺性的,那么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那个男人其实真是一个聪明人,退守与攻击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世界正是他们的战场。我忽然明白,像我这样一个任性地离开叫人艳羡的职位,随意地处置人生的人,是注定打败仗的。厉洁在一种畸形的生活状态中祈腾得太久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如果我走开,日子就会重新安静下来。所谓思念不过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凡间的爱情其实平淡无奇,厉洁在和那个男人的朝夕相处中,一定会把我淡忘,如果我永不再出现,就像如果当初那个男人不再出现一样,一切都会云淡风情。
我现在在做什么呢?等待罢。等待什么呢?也许是厉洁,也许是那个我再一次爱上的人。生活的确存在着无数的可能性,构成了我们所意想不到的爱情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