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鸿
母亲是饲弄猪崽的好手,每年可育出三四窝。当家里的母猪产下猪仔,满了双月,就由我和大哥扛到街上去卖。
通向村外的路很陡,盘恒着绕完高大的石山。扛小母猪倒还好,若扛小公猪,它一撒尿,就顺着脖子流,夏天太阳暴热,那尿味不仅难闻,还把背部辣得通红,岩溶山区又缺水,难得洗一次澡,到晚来全身奇痒难受。那时唯一的想法, 是能搭一段路的车。后来果真搭上了一次马车,我一下就记住了那位蓄满脸胡子的赶车人老侯。
村子挖了一条便道通大路,可供牛马车出入,大哥便匀出卖猪钱,买了一辆旧自行车。一次大哥骑车去卖猪,不料雨天路滑,半路就把三角架给扭断了。山村边远,没有车可搭,大哥把车寄放在中途熟人家,一个人挑着四头小猪上了路,回到家,大哥脸色苍白,累得没了人形。
没钱买车,那破车就只能继续用,好在大哥办法多,他找来两根角铁,用铁丝绑住断了的三角架,又骑了多年。就这样用卖猪的收入,艰难地维持了我们上学的费用,也支撑了家里的基本开支。
大哥谈对象,仍然是这辆破车的缘分,他常搭着姑娘时的大嫂,去她更边远的村子收猪仔。80年代,一条备战公路通过了村外,随后又有一辆班车经过,但离村子还有2公里。大哥结婚,要到20公里外的嫂子家娶亲,新郎官怎能再骑那破车?天不亮我们上了道,返回时班车人挤,我提早去排队买票,但一人只“供应”2张,无奈,只好让大嫂和伴娘先走,我们在后步行,并交待大嫂在村外等着,一块儿进家门。只以为路上能搭个便车,可是行走4个钟点,就只听到吆牛声音,远远的公路空旷无车影,害得大嫂在村外等到黄昏,误了吉时不说,还差点误了大哥花烛良霄。
以后我书读得越来越远。大嫂嫁过来,边喂猪,边贩猪仔,接下了母亲的活计,也撑起了一方天空,并供完了我从高中到大学一路苦读行程。1992年,大嫂在路边料理了一个屋基,盖起了砖房,2年后,又学了驾驶,买来了农用车,由大哥去收猪仔,大嫂专门干起了贩猪行当。
大嫂心中有底,每逢村邻捎带一两头小猪去城里,从来不收半分费用,凡在途中遇到十多岁的扛猪少年,不用招呼,立即刹车,把人和猪招呼上来。她一定是听大哥讲了我们卖猪的辛酸故事,把自己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