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剑
移民款账务缺口130多万元!
案件是1999年元月21日发生的。
这天傍晚各单位下班时,万州移民局财务科领导将一个紧急电话打到了移民局欧阳局长的手机上:已发现移民款账务缺口130多万元,经询问出纳员王素梅,王说是她挪用了,打牌赌博输掉了!欧阳局长顿时被惊呆了,移民款怎么随便动得?中央领导三令五申,移民资金是高压线,触碰不得。欧阳局长额上冒出了冷汗,连忙把这一严重情况报告给副区长周金华。
周金华分管移民工作多年,对移民资金的分量太了解了,他立即向区长张元铸作了报告,张区长迅速电令万州移民开发区公安局局长周良贵立即行动,控制王素梅。
电波飞传,一切都在紧张的行动中。而此时,周金华、欧阳局长有点焦灼不安,因为移民局财务科负责人报告此情况时,透露出王素梅的一句话:钱还不出来,我只有死了。这说明王素梅有轻生的念头。若出现这种结果,那100多万移民款上哪儿去追缴?若此案成为无头无绪的案件,其后果更为严重了。几位领导迅速汇集情况,决定马上派民警赴王素梅家中,控制王素梅。江城万州此时灯火辉煌,在白岩路旁一处黑漆漆的角落里,几名民警在万州公安局崔路副处长带领下,上了王素梅家。
天亮了,守候的民警打起精神,揉着眼皮,眼看着王素梅穿着一身挺括的时装,一步步地走上街。她显然没睡好,眼睛显得有些红肿,有种疲惫状。民警们紧跟上她,其中一位民警与王素梅相识,王还与他打招呼,问他去哪儿?民警说与她顺道,去办点事,离区政府大门不远,王素梅似乎感觉不对,发现面前站着公安局的领导,她明白事情败露了,停住了脚步。这时,崔路上前对她说:王素梅,我们找你有点事,先到你办公室,再到公安局。王素梅这时脸色苍白,很机械地点头。民警上前取下了她的挎包,陪着她走向移民局。王素梅显得很木然,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移民局的楼梯,她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小声对崔路说:你们把包给我挎一下,不然我进办公室时,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崔路和民警哑然一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到了王素梅办公室,请出外人后,民警开始搜查王素梅的办公桌、柜子等。王素梅这时很紧张,不时往过道上的窗户外望,她对民警恳求地说:“你莫面朝窗户,背对着嘛,不然单位的人见了咋格好意思”……在王素梅还一心一意顾及脸面时,民警在她办公室搜出5.2万余元现金,还有几本公章、会计及出纳印鉴齐全填好数字即可提取现金的空白支票。
民警押着王素梅去她家里搜查。路上,崔路问她:你说这100多万到底拿到哪儿去了?你的胆子挺大哟。王素梅很懊恼地说:钱都输完了。崔路又问:你是和哪些人打牌输了的。王素梅想也没想,很爽快地说了几个名字。她还言犹未尽般说:是打纸牌“扯金花”,输赢都很大。民警搜完王家,抄了一些金银首饰和少量现金,然后将王素梅刑事拘留了。
此案迅速层层上报,引起中央和重庆市领导的高度重视。时时关注三峡库区建设的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获知案情后,迅即作出严惩罪犯的重要批示。
紧接着,万州公安局民警迅速撒开大网,捕捉参与赌博的赌徒。民警昼出夜伏,一口气查获了参与赌博的赌徒14人。此时,万州区检察院提前介入王素梅挪用公款案,由反贪局局长挂帅成立专案组。从元月25日开始,由两名司法会计、一名审计师组成的查帐小组进驻移民局,全面审查帐务。令人吃惊和难以置信的是:王素梅所有财务帐本中,竟然没有出纳必须建立的两本账——现金日记帐、银行款日记帐。这无疑是一个很大的漏洞,不仅为王素梅轻松取得移民款以可乘之机,更为查清案件事实带来了困难。但查帐组根据移民局会计总帐、记帐凭证,到每一个银行找回每一笔帐单,然后逐一核对,累计跑了二十多家银行,查了二十多亿移民资金的进出往来底细,复印了上千张帐单,最终查实王素梅至1998年12月份挪用移民资金已累计达136万多元。公安民警同时也查清,从1998年下半年至年底,王素梅参与赌博73次,至少输掉人民币180多万元,除挪用的移民款外,另外她还输掉了自己的私房钱及家里的钱数十万元。
走进赌博圈子里的王素梅
撩开王素梅的面纱,其实人们会发现这是一个苍白的人生,她走上这一步有着自身的必然,同时也有广泛的社会背景。
37岁的王素梅年轻时长得很漂亮,是许多小伙子追逐的对象。她读过大学,平时爱读书看报,是一个比较有文化修养的人。80年代中期,她进入当时的移民办公室工作,做出纳员,又参加了更高一级的业务培训,工作拿得上手,也踏实能干。自从三峡工程开工后,万州移民工程全面启动,移民工作成为众人关注、炙手可热的行业,王素梅的业务量逐年增大,近两年经她的手进进出出的几十个亿,都没有出现啥差错。王素梅平时也不显山露水,大家对她印象还不错。
她结婚后生有一子,今年已12岁;后与丈夫不和离了婚。王素梅在离婚后不久与一建筑老板结识,不久便同居。这位老板经常给她零花钱和各种开支经费,几年下来,王素梅自己就积攒了二三十万私房钱。她是一个爱面子、爱虚荣的女人,正是这一点使她在富足后常常一掷千金不皱眉,以一种耿直与豪爽赢得大家对她的赞美和甜言蜜语。有一次,她与朋友聊天,说到钱,她说她家里保险柜内装得满满的,都是百元一捆的票子,一打开保险柜的门,一捆捆的钱直往外滚。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冒光,溢出一种自得与兴奋,而旁人羡慕的目光则让她心满意足,十分惬意。她不无得意地对朋友吹,她的戒指、耳环等首饰一大堆,戴都不想戴,看起来都烦,戴多了俗气。她还对社会上一些爱打扮赶时髦的女子品头论足,说那些女的层次低,没有钱,还得意洋洋,……王素梅觉得自己有文化,业务能力强,又有经济实力,应该是有层次的人,但公务员职业又使她难以更上档次。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和空虚感,时时泛起过高贵的生活受人尊敬的冲动,使她望着一些在社会上出头露面的女子有种潜在的羡慕和向往。爱脸面图虚荣的她不知不觉滑到了人生险恶的边缘地带。
她的寂寞没办法打发,虽然有给她写情书的,说不定偶尔也犯点美丽的“青年错误”,可更多的时光却是十分的无奈与叹息。那两年,她常常去一家电子游戏 厅,与电子游戏机赌博。她出手大方,赌得豪气,一天输几千块没当回事儿。她先后打游戏输了近30万元钱,却照样高兴。她要的是这种有人捧的感觉。这时候,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一个叫杨南的女子。与王素梅接触后,见王有钱而且性直豪爽,就三天两头与王碰头,说东道西,打打麻将。两个女人都有一个儿子,于是在亲亲热热中,就相互认了干亲家。在与干亲家杨南的接触中,王素梅逐渐认识了一帮有钱又有闲的女人。她发现这帮人都挺阔气的,穿金戴银着高档时装出入万州有名的娱乐场所不说,还经常与本地社会上有名气的人物联系密切,也经常与一些官员来来往往,很摩登也很有身份的样子。王素梅不由自主地与这帮女人比较,觉得自己有文化也有财力,并不比这些人差,哪点不如她们?于是,她也把自己放在与这帮女人较劲儿的地步,弄得这帮女人经常说“王姐好豪气好耿直哟”。王素梅在这样的吹捧声中飘飘然,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王素梅自从与这帮女人裹上以后,尤其是这帮女人热衷赌博,更是把王素梅牵进了一条黑胡同。
王素梅赌疯了。她在牌桌上极其豪爽,二万、三万输了眉头也不皱一下。那几个女人极尽甜言蜜语,说她有风度,赌得耿直。她输了钱也洋洋自得,好像赢得一些自尊和面子。她白天黑夜地赌,开始在几个女人家赌,后来长期在宾馆里包房间赌。赌到后来,一伙赌徒连一叠叠的钱都懒得数了,专门雇请了一个小伙子给大家数,每次给100元工钱。王素梅完全赌红了眼,国家的移民款仿佛成了她的金库,取不尽赌不绝。她的30万元私房钱输了,一笔笔的移民资金被提现后,又送上了赌桌。她一次输得最多的是1998年12月29日,一夜送掉18万元,其中一把赌大小就输了近10万元……
王素梅的赌友,一群自称为“寡妇村”的女人们
不能不提到把王素梅拖下水的几个女人,这是一群极具典型意义的“多余人”类型的人物,也是当今社会物欲横流繁衍出来的畸形怪胎。
这几个女人叫杨南、李莲、乔春等,她们自称“寡妇村”。她们的“寡妇村”可以作为都是离婚女人来理解,也可以把“寡”字理解为“刮”字,即“刮”钱的意思。她们以把某某官员、某某大款“拿”下为荣,也经常吼起下一个目标是某某,要“拿”下他。她们年轻时是一群漂亮可人的女人,现在都已三十四五岁了,但依然打扮得时髦、妖艳;她们圈内人讲,她们个个隆了假胸、整了面容,弄得花枝招展、挺胸翘屁股的,身体也十分婀娜多姿地惹人注目。在她们年轻时,曾在这块土地上风流一时,不时有各种绯闻流传;这几年追钱的风潮席卷每一个人,也就有她们先后离婚、傍上大款的消息。在正规地方,她们谈吐高雅,并不俗气;可在小圈子内却污言秽语不绝口,指东说西脏字乱飞。王素梅在案发后就说:我简直没想到,她们平时还文雅得很,可说起脏话来我听了都脸红。怎么来形容这类女子呢?她们寄生在有钱男人身上,靠美色、靠会算计的头脑挣钱,但她们确确实实是极厉害的角儿,王素梅不是就这么栽了?
这伙女人的生活规律极为简单,每天中午前是绝对找不到她们的,肯定在睡觉;中午12点左右起床后,喝点牛奶吃点高级点心等;下午一般要花四五个小时美容;到傍晚就开始打电话联系人了,或去歌厅酒吧 ,或去打牌赌博,或与人约会,总之这夜要熬到天亮,要么凌晨四五点才散伙。当这伙赌徒后来被全部查获后,在民警看押时,这几位极不简单的女人竟然使出手段,眼里泛波,口蜜舌剑般地讨好民警,说:你看起来好帅哟 ,绝对是帅哥。其语言让人听了肉皮发麻……
一场丑剧收场了。1999年5月7日,重庆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王素梅挪用公款、赌博案,判处王素梅无期徒刑。王素梅在法庭上痛哭流涕。数千人旁听了审判过程,都说这起发生在身边的案件是一场十分生动的法制教育课。
(龚宝良摘自《人民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