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观
去M城的火车今天只有一趟,而且在凌晨1点。好不容易找到一辆的士,但要三倍的车钱,说好了要回载的,待朋友进站之后,一转身,广场上已经空荡荡一片,那车早溜号了。
车站是新建的,离市区正好10公里,一条僻静的山区公路连接着两头。天空离奇地发红,很快便下起倾盆大雨。
看来我要准备在台阶上蹲一夜了。
像聊斋故事一样,远远飘过来一盏红灯,围着站台绕一圈,最后嘎地一声停在了我面前。
是一辆出租车。我几乎跳起来,突然斜刺里猛地窜出一条高大的黑影,闪电般钻进车内,转瞬间挟着红灯而去。
这天杀的程咬金!
正绝望间,那辆车竟然又神秘地掉头返回。
车窗摇下,探出一张缀满雀斑的阔脸,冷冷地问:“去不去河南岸?车钱一人一半,干不干?”
瘦猴似的司机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今天学雷锋!”
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骇人的陷阱。但无论怎样,与人相处或相斗,总比一个人呆在雨夜里想像着可能出现的豺狼虎豹和牛头马面要感觉好一点。于是咬咬牙上了车。
车厢很窄,瘦猴左边执方向盘,我坐其右,阔脸居后,彼此间都罩着一道铁丝网。
车开得极快,三个男人分别掏出各自的香烟抽得无声而凶猛。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一如今出租车打劫和被打劫的事报纸上隔三差五就报道一次,甚至公路旁出现无名弃尸——只要不伤及性命就行,再说我也没带多少钱。
车内一直没有任何语言和行为,只有雨打玻璃叭叭作响。
车还未到河南岸,第一个乘客就下车了,并且随手将车费全部付讫,吹着口哨摇摇晃晃地走了。
真是出门遇见贵人!
我终于轻吁一口气,开始和司机热情攀谈,打算再给他一点车钱。
谁知抵达目的地,司机怎么也不肯多收钱,活脱脱一个君子之态。
呜呼,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至少帮我分文不花地渡过了难关。
可惜,我再三感谢之余,画蛇添足地问出一句:“是谁要求的士掉头的?”
“是我”,司机尴尬地笑笑,“也是他。三个陌生人在一起,更安全一点。”
原来,我只是一个鹜蚌相防中得利的渔翁。但这足以让人欣慰不已了。
(官小华摘自《黄金时代》199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