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萍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读的文章了,讲的是蚂蚁。
蚂蚁体形弱小,生命细微,成群结对地生存在田野、荒滩上,每个家庭以母蚁为首,所有成员整日勤勤恳恳、忙忙碌碌地搬运食物,小小的生灵便在我们毫不在意的地方建设家园、繁衍生息。而最让我惊讶和震撼的是它们对于灾难来临时的行动。一旦野火围困,每个弱小的蚂蚁不是慌乱无章,等待死亡,而是迅速聚拢,抱成一团,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然后迎着火海飞速滚动,在一片火光和噼啪的烧焦声中,留下最外一层蚂蚁黑色的尸体,逃离而去。
每每想到此,我的心便隐隐作痛,为蚂蚁的勇敢和团结,更为无数蚂蚁用牺牲自己换来家族的生存而深深感动。
蚂蚁的行为,让我懂得了生命的渺小,体力的单薄,并不一定能决定什么,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种精神,它使生命的意义更加严肃、深刻且伟大。不是吗?比起蚂蚁,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对生命自暴自弃?
由此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我刚刚由小学升上初中,新的班级是由四个小学的毕业生组成,一个是县重点小学,还有两个也都在城里,只有我们学校远在郊区,是一群“土孩子”组成的。因此和我一个学校的同学无形中感到了自卑和怯懦,班干部也都纷纷让其它学校的同学当上了,似乎他们肯定都比我们聪明勇敢。
开学一个多月了,学校要开运动会。音乐老师到我们班挑选小鼓手,她站在讲台上问:“你们谁在小学里打过小鼓?”刷地,很多女孩子纷纷举起手,我回过头四下张望了一下。
五年了,我在小学里整整打了五年的小鼓,无论鼓技还是素质都是队中最优秀的一个。为此,父亲为我精心刻制了一副圆头小鼓棒。用油擦得油光锃亮,每每戴上白手套,握紧它气宇轩昂地走在队列前头,那是我最自豪的时刻。因此我便在角落里,怯怯地举起了手。
女老师环视了一下,问:“谁是S校来的?”她提起了那个重点小学,我的心一紧,一种涩涩的感觉袭来,心里很不是滋味,悄悄放下手来。
女老师点了点人数,便问:“你们几个谁能把鼓谱写下来?教其它来自别的学校的同学练,我们要有一套统一的鼓谱。”
她们几个面面相觑露出难色,其中有一个说:“我能写下一个,其它三个我不会写。”
女老师显得很失望,她又喊了另外几个城里学校的学生的名字。几个女生也是只会打,不会写,有的学生连打也忘得差不多了。
女老师灰心极了,似乎不抱任何希望地最后扫视了一眼教室。小声问道:“还有会的吗?”
“我会。”我噌地站了起来。女教师似乎很意外,转头看了看我。大概被我这一张涨红了的脸和庄重的表情感染了,高兴地问:“真的,你会?”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走到黑板前,将我牢记在心的鼓谱丝毫不差地默写了出来,而且还标上停顿、快慢拍和注意事项。最后一道杠划下来的同时,背后“哗”地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我写完回头,只见女老师正带头鼓着掌冲我赞许地笑着。我定定地站在讲台上,望着教室里一片挥动的手掌,心潮涌动,眼里慢慢充满了泪花。
我知道在这一刻,我用自己卑微的力量赢得了胜利。那些自怜和怯懦已远远地逃了,留下的,便是我的勇敢和自信。
很多年过去了,每每在困境中感到自己的无助和单薄,我就想起了蚂蚁的弱小和那一刻想当鼓手的自信与胆量,也就不再惧怕什么了。
我想,世上伟大的东西,往往不是体积,而是一种精神,一种能够在逆境中迎接挑战的勇气。
(辛英姿摘自《现代交际》199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