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远见的母亲

1996-12-31 20:49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96年8期
关键词:鲍尔土豆爸爸

詹 妮

我是母亲的第3个孩子,那时她才20岁。我刚被接生下来,护士就趁妈妈还没看到我之前,把我抱出了产房。医生婉转地向她解释我的左臂少了半截,后来还忠告她:“不要对她特殊照顾,应该对比正常孩子要求更高。”母亲确实这样做了。

即使父亲去世前,为了维持生计,母亲仍要出去工作,我们5个女孩子也全都要帮助干家务。记得我7岁的时候,有一次哭着走出了厨房:“妈妈,我只有一只手,没法削土豆。”

妈妈正在缝衣服,头也没抬地说:“回厨房去削土豆皮,不要再把这当作借口!”

当然,我最后还是削好了土豆——用好手削皮,另一只胳膊扶着土豆,妈妈知道我总会有办法的。“如果你竭尽全力,”她经常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

二年级时,老师让我们在操场上站好队,轮流爬猴架,比赛谁的速度快。当轮到我时,我摇了摇头,在我后面的同学都笑我,我哭着回了家。

那天晚上,我对妈妈讲述了白天的事,她将我揽进怀中,我从她眼里看到了鼓励的眼光。第二天下午下班后,她带我去了学校,在操场上,她仔细研究着猴架。

“来,举起右手。”她教着我,当我奋力向右手倾注全身的重量、再用左肘钗住铁杆时,妈妈只站在一旁观看,从不过来帮忙。日复一日,我们天天都在操场上去练习,妈妈会为我抓住的每一根杆子而表扬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们又一次上体育课时,我穿过了猴架的铁杆,我看到原来那些嘲笑我的同学,此刻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做事的规则,母亲坚持要我自己找出做事的方法,而不是替我做或为我找出推托的借口。有些时候我曾为此而恼恨她,我觉得她并不了解我的情况,她想象不出我的困难,但有一天夜里,从初中舞会上回来,我躲在床上哭泣时,听到妈妈走了过来。

“怎么了?”她柔声问我。

“妈妈,”我哭着说,“就因为我的胳膊,没有一个男孩愿意和我跳舞。”

很长一段时间妈妈都没有说话,又过了一阵儿,她说:“哦,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让那些男孩都为你倾倒的,你会看到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从被子的缝隙中看到她脸上满是泪水,从此我了解到她为我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她从不让我看到她的泪水,只是不想让我感到自怜。

后来我嫁给了自认为是第一个接受我的男人,但慢慢地我发现他很不成熟,缺乏责任心。当我生下女儿杰西卡,为了不让她遭受自己失败的婚姻的痛苦,我离了婚。

在那5年做单身母亲的岁月中,妈妈就是我精神上的支柱,如果我想哭,她会抱紧我;如果我抱怨下班读完夜校后还要照看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她会笑着听我诉说;但如果我为自己感到悲哀,看到她,我就会记起她是独自带大了5个孩子!

后来我又结婚了,我与丈夫蒂姆和4个孩子有个幸福的家庭。也许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妈妈要上班,没有太多的时间与我们呆在一起,而现在的孙子、孙女却可以为她弥补这种缺憾了。有很多次我都看到她摇着杰西卡、抚着她的头发,对我说:“我要把她宠坏,再交给她妈妈去管教,这是我的特权。”当然她不会这样做,而是给了孩子们无限的耐心与爱。

1991年,妈妈被诊断为肺癌,并且只能再活6个月到一年,但后来她又和我们生活了3年多,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而我想是她对孙子、孙女的爱,才让她一直跟病魔斗争到了最后。妈妈在刚过完53岁生日就去世了,即使现在,每次想到她一生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而在最后的日子里仍要忍受病痛的折磨,都会令我极其难过。

但她也教给了我对于苦难的回答,小时候我一直奇怪自己为何要如此奋斗,如今我明白了,正是所经受过的苦难才让我们成为今天这样坚强的人。我感到母亲一直都在我身边,有时当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某些事情时,我就又会看到母亲绚丽的笑容,她有一颗坚强得可以面对一切的心,她让我相信自己一样可以做到。

母亲去世时我15岁,葬礼结束走出教堂时,我意识到以后再不能与母亲进行那种心与心的交谈了。

接着我看到爸爸在前面抱着3岁的弟弟迈克尔,他的脸颊紧靠着爸爸黑色的礼服,他经常吸吮的手指从口中掉了出来,举行葬礼时他就睡着了,现在安全地躲在爸爸宽阔的臂膀中。那一刻我就深信上帝已做好了安排。尽管想念母亲,却不得不试着去了解父亲。

爸爸一直都很慈爱,他是高中的工艺课老师,有时却也很严厉,如果我星期六想要出去玩,必须要得到他的允许,他会先检查我的家务活是否做完,直到全都满意后才放我出去。他一直都像母亲一样和我们谈天,但有时这也会让他感到尴尬。那时我们3个女孩都是10多岁,突然他就要面对像约会、胸衣一类的琐事,这使他由一个很少表露自己情感的人,变成了一个会耐心倾听我们心底的痛苦的人。

上大学时鲍尔与我分手,我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周末回家时,一进门爸爸就看出来我有心事。

“想谈谈吗?”他问我。我转回身,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他并没有告诉我多少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只是耐心倾听,我觉得只有母亲才能这样。

爸爸的支持让我冷静地考虑了我与鲍尔的关系,后来我俩终于结婚了。婚期临近,爸爸坚持要亲手主厨。在婚礼的前一天,爸爸站在拥挤的厨房里削土豆、做三明治,做好之后都放进了冰箱,准备第二天带到教堂去。

结婚的喜悦使我从没想到自己会是个紧张的新娘,当爸爸伴我走过教堂的通道时,我的下颌开始颤抖,我看到爸爸也落下了泪水。

我与鲍尔现在有了3个孩子,外祖父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年感恩节与圣诞节我们都会到爸爸那儿去,而他就会为我们做节日大餐。我与弟弟、妹妹们决定去以前妈妈常带我们去的地方宿营。

宿营历经一个星期,我们老少三代一共12个人,虽然那一个星期都在下雨,爸爸仍很开心。我想如果妈妈能看到我们健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因为爸爸,家人的关系都很融洽;因为他,我才有了信心。妈妈去世时,想到自己的遭遇,我开始怀疑上帝,但爸爸从不让我们抱怨。

爸爸让我明白每一个人生存在世上都负有责任,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影响着别人。我们对母亲的思念难于用语言表达,但爸爸却成为了我们最好的母亲。

(姚晓兰摘自《婚姻与家庭》199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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