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 来
最近随便翻阅《费正清自传》一书,感到许多错误令人啼笑皆非。
先看图片说明。十张图片中六个说明的翻译有错误。1.“费正清与威尔玛摄于河南龙门石窟的佛教护卫神足下”。何谓佛教护卫神?原来是英文原文Buddlist guardian的硬译,实际上应译为金刚。2.“建筑学家梁思成和他的中国友人妻子菲利丝(林徽因),摄于一九三○年的旷野旅行中”。这里错得就更离奇了,原文是Chinese friends:LiangSsu-chengandhiswifePhyllis(LinWhei-yin),historiansofChinesearchitecture,Onafieldtrip,early1930s(中国朋友:中国建筑史专家梁思成及其妻子菲利斯(林徽因)三十年代初在野外旅行)。3.“威尔玛·费尔班克(费正清夫人)——昆明美国大使馆文化侍官”(WilmaFairbank,culturalattachéoftheAmericanEmbassy,inKunming,1945)。应译为“维尔玛·费尔班克:美国大使馆文化专员,一九四五年摄于昆明”。美国大使馆从未撤至昆明,当时在重庆,更没有什么“侍官”。4.一九三六年我们的家——圣温斯罗普的住宅(ThehouseonWinth-ropst.-Ourhomesince1936)。应为:“我们一九三六年以来的家——温斯罗普街上的住宅”。译者把Winthrop st.中的st.(街,street的缩写)当作Saint(圣)的缩写。5.“一九五五年霍雷和劳瑞在乔治镇看望他们的祖母”(Ho11yandLauravisitingtheirgrand-motherinGeorgetown,1955),应为:“霍莉和劳拉在乔治城……”Georgetown,美国首都华盛顿最老的一个区,通译“乔治城”或“乔治敦”。6.“一九五九年在魏德纳图书馆中国问题研究班,同耶鲁大学玛丽华特教授在一起”(WithProfes-sorMaryWrightofYaleinmyseminaronChinesedocuments,WidenerLibrary,1959)。正确译法是:“在我主持的中国文献研究讨论课上与芮玛丽教授在一起,一九五九年怀德纳图书馆”。即使不知MaryWright的中文名字,至少也应译为玛丽·赖特。
这是书前面图片说明中的问题,下面再看看目录的翻译。1.“工作的前奏:五地受教”(Too1ingUp:EducationinFirePlaces):Too1ingUp在这里的意思是工作前的准备,而非工作本身,因此可译为磨砺。2.“我是如何开始定下研究中国问题方向的”(How Ibecame Oriented),译者显然加了不少内容,实际上可译为“我是如何确定事业方向的?”3.“走向中国”(Getting to China)。getting to(到达)不是goingto(走向)的意思,费正清已“到达中国”,但译者好像硬要他留在途中!4.“访问旧港”(Seeing the Old Ports)。不读原文,读者会莫名其妙,何为“旧港”?译者可能少读英文的中国近代史。“OldPorts”是十九世纪中国在不平等条约下被迫开放之通两口岸。因此应译为“访问早期开放的通商口岸”。目录中还有些翻译不确之处,恕不一一列举。
笔者无暇全面核对译文,但书中读不通的地方不止一处。以该书第22页上文字为例:
那个时候,由于出现了如此许多关于世界大战起源的研究,从而对于那些有天赋的人来说,外交史研究便成了一块极具引力的大磁石,要去发掘在什么时候,为什么,某人对某人说了些什么。正是在七年之后,威廉姆·L·兰格(williamL·Langer)在其《帝国外交》一书中旁征博引地强调了民族利益与公众舆论的摇摆性(而二十四年后则在他的两卷本《世界危机和美国外交》书中十分翔实地证明了像查利斯·韦伯斯特那一代人那样令人惊奇地狂热地追溯具体史实的治学方法已不再是可能的了。)
这段译文上句尚可,但下句占了六行的位置而没有标点,根本令读者摸不着头脑。
原文则是:
Atthattime,withtheappearanceofsomanystudiesoftheoriginsoftheWorldWar,diplomatichis-toryhadbecomeamajormagnetfortalent,toworkoutwhenandwhywhosaidwhattowhom.ItwouldbeanothersevenyearsbeforeWilliamL.LangersDiplo-macyofImperialismsetthebroaderstylestressingnationalinterestsandswingsofpublicopinion(andanothertwenty-fouryearsbeforehistwovol-umesTheWorldCrisisandAmericanDiplomacyprettywellproved thatitisnolongerpossibletotracetherecordinthecomprehensivedetailthatsoentrancedusinCharlesWebstersgener-ation).
这段文字的确有一定难度,应该仔细地斟酌,而不应该一古脑地用对应汉字去硬译,然后让读者去猜,这段文字似理解如下:
在那时,随着研究世界大战起源著述的大量出现,外交史成为吸引才俊的领域,去探讨何人何时为何对另一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在七年后,威廉·兰格的《帝国主义的外交》才确立了一种视野更为开阔的风格,强调国家利益与公众舆论的摇摆(再过二十四年,他的两卷本《世界危机和美国外交》很好地证明,详尽地探究档案已是难为之事,而这种详尽正是查理·韦伯斯特一代学者所具有的风格,它令我们神往不已。
该书中有些注释令人啼笑皆非。如“桓安石:(ArthnrHum-mel)前任美国驻华大使桓慕文的父亲,原为美国在华传教士……”(第222页注①)译者在此乱点父子谱,把两人的位置弄错了。这里校者也有责任,因为在前面已有一个正确的注释(第115页),说明恒慕义(ArthurWi1liamHummel)是恒安石(ArthurWi11iamHum-mel,Jr.)之父。
《费正清自传》译自费正清所著Chinabound:AFifty-YearMem-oir。原著是本很好的书,但如此译文,实在是大不敬。实际上,这种译文无多大出版价值,因为早它两年,上海知识出版社已出版了略有删节的译本:《费正清对华回忆录》。尽管译文可能也有问题(比如上面所讨论的正文中的那段翻译,该书理解也不确切,第16页),但比《费正清自传》好得多,同时译注作得极好。
(JohnKingFairbank,ChinaBound: AFifty-YearMemoir,Harper & Row,N.Y.,1982;《费正清自传》,黎鸣等译,黎鸣校,天津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版;《费正清对华回忆录》,陆惠勤等译,章克生校,知识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