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爱情

1994-08-24 06:03晓航
中国青年 1994年10期
关键词:哥们儿主持人电话

晓航

有人说爱情是现代人最后的憩所

那里可以倾倒自己的感动和脆弱

然而,当爱情真的到来时,我们却犹豫了

爱情的家园究竟在哪里?

请看本期我们的精神家园特别专题

爱情的惶惑

我在夏天的夜里坐着,夜很大,无边无际像是要把我吞没。我想着我的爱情,想着她,想着我们以后的日子。偶然的机会我们之间有了爱情,偶然的机会也勾销了爱情;好像我越来越找不到保留爱情或者获得爱情的方法了。

爱情逃逸了,我想把它写下来;可是我写下的只是它从我这里的逃逸。我从没想过,爱情竟是这样娇气,这样的经受不起打击。有一位什么哲人说过,“美的东西最需要好运气”,可这好运气为什么就没让我碰到?

我正想着,收音机里传出了主持人亲切的声音,现在是午夜12点,午夜热线节目开始播音。这个节目是专门给那些午夜没有睡和睡不着的人开办的(注:可能有人心情不好)。这几天,我几乎天天听。

先是一段音乐,很柔缓,从没听过。

(主持人):嘿,你好,睡着了吗?如果睡不着就听我说说,请你把频率对准,声音适中,听见我说话了吗?那么好,你现在可以听你想听的音乐,说你想说的话了,请别担心,在午夜醒着的人,都会替你保密的。

(有人打进来电话,女声,声音很小、很细)唉——,我一个月前过得挺好,可现在却乱了。我碰见了他。他长得挺不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也不知那叫不叫喜欢,他也说我不错。我们就互相来往,我忘了他说没说过我什么都不懂,就知道他老给我送花,都还可以,平时也出去,像一般人一样看看电影,逛逛街。可有一天他说:他已经订婚了。这是什么意思呀?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彼此叫什么。

(主持人,他的话很舒缓,却很在意,不过因为我竟想着那个女声,记不太全了):……该离开的就得离开,有些东西是不应该留恋的……如果你的手上沾了些什么,洗掉就是了,眼睛可以不看,看点别的,那样就会好过些……

(又一个电话打来,是个男的):我都快疯了,因为我的一个哥们儿快回来了。出国之前,他把他的媳妇托付给我,我们仨本来是最好不过的朋友,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一走就是几年,我和她接触越来越多,常在一块儿,后来就出事了。出事那天晚上下雨来着,天儿特黑,我,唉,真不该,我想起来就后悔,就难受。不过她确实好,人相当不错。啧,不行,我现在有点语无伦次了,反正你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不爱我,而爱我的哥们儿,我觉得那天她可能是太寂寞了,可我想不明白,再寂寞没感情能那样吗?反正我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哥们儿快回来了,他会发现的,他给我写过不少信,谈国外的事。可我真喜欢她,我怎么办?我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

(主持人):你做了件错事,做错了要改。不过仅仅因为寂寞而委身的女人,不值得要,离开她,做一个好人,像好人一样生活,拥有美德。(他的语气十分平和,略带沙哑和宁静,写在纸上没有他说的那样有味。)

一段音乐过后,又是一段,我听出来,那是我很喜欢的一首钢琴曲《少女的祈祷》。音乐停止下来,电波中宁静很长一段时间,主持人再次出现。

(主持人):我刚才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他是这样说的: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不打算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那样我们永远不会认识。重要的是,我可以不得到你的同情,我不想让别人同情我。我今天想点一首歌,送给我的朋友。我今年上高中了,可好几年了,我没开心过。我小时候做过手术,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15岁时碰巧知道了,我丧失了生育能力,永远不可能像别人一样生活。从那时起,我的生活就挺灰的,没有什么颜色。去年,我曾经很喜欢楼里的一个女孩,可我不敢,总觉得她知道了我的秘密,看不起我。而且我好像还知道我的这种身体已经没有可能去爱一个女孩了。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一直陪着我,帮我赶走难过,所以我今天想送他一首歌。他不知道这事儿,前两天我们吵架了,后来又和好了,我觉得太对不住他了,他对我特别好……

(主持人):送你一首歌,《永远的朋友》,无论走到哪里,不能丢的是朋友,希望你高兴。我们永远不会见面,但永远是朋友。

(又是一个电话,还是男的):我有点不知所措,恍恍忽忽的。她比我大两岁,长得很漂亮,很性感,我开始并没那么想,只是一般同事。后来,怪可笑的,和朋友打赌,说一定能追上她。因此,我就使了点招,偶尔撞一下,送个伞,一块回家,聊两句,没想到就追上了。可我发现这个游戏有点玩大发了,我有点喜欢她了,真的喜欢。她有家,也有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掉进去,邪了……

(主持人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只是放了一段音乐,我觉得他有点无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轻笑了一声,我还听见他翻动纸页的声音):唉!我们这个节目越来越像“失恋者阵线联盟”。

(他好像迟疑了一下):喂,看来我不得不对你说再见了,我又得回到我的那个单人床上独自面对黑暗了。每个白天我都很疲惫,做一些很世俗的事儿,每个星期我只有一个逃避的晚上,就是今天晚上。我有很多梦,梦是无法摘录的,我不想醒,只想逃向梦里的地方,在下个6天中,我逃向何处,不知道,不过,我大概知道从何处开始,就是在这儿,这个空旷的播音室。我应该走了,下个星期的同一晚上,我们还有逃脱的机会。

主持人就这样关闭了谈话的空间,我觉得,他好像关了灯,走出了房门。

可我,还是睡不着,我想着刚才主持人和那些倾诉者的对话,我并不全都同意那个主持人的话。比如,那个因为寂寞而委身于丈夫的朋友的女人,怎么能说是该要,或者该不要呢?爱有时候就发生在一瞬间,而且除了爱还有性,有时它们是一回事,有时就不是。到底怎么样就是对的,怎么样就不对了?还有那个高中生,他难道就该因此而永远失去了爱的权利?如果是那样,爱情还能有多少精神的成分?我想不明白。唉,爱情原本是件美好的事,可为什么就有那么多叫人难受,叫人烦躁,叫人想哭的事呢?爱情,毫无遮挡地来到你心上,可享受它的时候却必须遮遮掩掩,必须把它放在一系列规则中;一旦你违反了规则,它就会变得一塌糊涂。

我没有答案,我不知道读这篇文章的人是不是和我一样糊涂。

猜你喜欢
哥们儿主持人电话
主持人语
张 晖
主持人语
主持人语
主持人语
拆散
夜半电话
准来
电话
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