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卫民
去年5月,香港无线电视台4位记者从安徽金寨县到湖北英山县,对“希望工程”进行了为期7天、行程千余里的采访。这里采撷陪同采访中几个有趣而动人的故事。
从“先生”到“兄弟”到“同志”
接待香港记者前,有关方面关照我们:要尊重香港记者的习惯,互相之间要称先生,不要称同志,陪同人员最好以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工作人员的身份出现。5月11日,双方首次见面,互相介绍,我们有点紧张,于是忙中出错,先说:“这位是×团委×书记。”发觉不对忙改口:“这位是×基金会X同志。”还是不对又改口:“这位是×基金会×先生。”这时暗中观察几位香港记者,只见点头频频,不过目光茫然无措,大概在纳闷:这人怎么这么多头衔?两天之后,双方紧密合作,关系融洽,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不知谁发起,年纪大的一律称哥,如48岁的余云峰先生取其姓叫“余哥”,34岁的吴志森先生取其名叫“森哥”,年纪小的只好委屈叫“小周”“小卢”了。过了两天,称呼又有了变化,多了点调侃而亲热的味道,如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的同志因是北京来的,便被香港记者冠以“中央领导同志”,地方的青联主席顺理成章被喊作“主席同志”。对此,我方也“不示弱”,把香港先生一律称为“××仔”,好像有点没大没小了。
“三流”人物的风趣与苦恼
香港来的年近半百的高级摄影记者余云峰先生老而顽皮、乐观风趣,工作起来十分了得,手提摄像器材,翻山越岭,过河趟水常常冲在年轻人的前面。一次,在英山土门河乡采访一位民办教师。天下着雨,余先生边走边拍摄,突然他脚下一滑,仰面摔下,胳臂流血了,大家都挺着急,不料他从容发话了:“如今我可算得上希望工程的‘三流人物了。”大家愕然,只听他慢慢道来:“前几天辛苦流过汗,动了感情流过泪,今天受伤流了血,这不叫做‘三流吗?”大家轰然而乐。还有一次,有人拍他“马屁”说:“您老真像凌峰。”他不以为然:“不,我比他长得帅,他的脸具有中国五千年的沧桑,而我的脸更多的是大别山的挺拔与俊秀。”大家又都乐了。不过有时他也挺“苦恼”,一次他满面愁容地说:“我这一生有一件最大的苦恼事,就是总受女人管。”当时一副苦恼相确实令人同情,大家凝神屏气听他掰着指头往下说:“我小时候受母亲管,结婚后受老婆管,工作后又碰上个女老板管,如今老了又要受女儿管。我那女儿常对我作河东狮子吼:‘佘云峰,把拖鞋拿来。惨了!惨了!”话音未落,有人已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国徽与《祖国赞歌》
香港记者每人胸前都别着一枚火红的国徽,它无声地昭示着“我们都是中国人,同有一颗中国心”。7天的采访中,从他们的语言、行动中我们深深体会到这种浓厚的感情。一次采访、拍摄完毕,已是下午两点,我们肌肠辘辘,几位香港记者看出被采访者家境贫寒便若无其事地埋头收拾器材,仿佛忘了吃饭这回事。不料这家主人非常热情,强留吃饭,不由分说,从那梁上取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上面一层绿色的绒毛,一打听方知是至少挂了一年半的烟熏肉。只见主人将肉大卸几块,下锅煮,又伸手捞出来。细细切,然后就汤下面。见这阵势,我们心里发怯,征求香港记者意见:“这玩艺儿敢吃吗?”他们连连点头:“可以,可以。”二话不说,盛上几碗,呼啦啦地吃开了。那天周嘉诚先生正拉肚子,也是埋头大吃。只是回去之后他肚子又“罪”加一等。
几天后,我们乘车翻越龟山,车窗外巍峨的群山在初夏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秀丽,大伙儿静静地体味着这风景,忽然车内有人唱起了雄壮的《祖国赞歌》,循声望去,却是香港记者吴志森先生在那儿动情地哼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我们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伟大的祖国……”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家齐声合唱起来。歌声、掌声,久久萦绕在大别山的山山水水之间。
烛光歌声泪水
5月14日晚上10点,我们一行人顶着满天的星光,来到罗田县希望小学宿舍采访。静悄悄,在山边几排简易的平房边,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这样一幅动人的景象:简陋的宿舍中,烛光摇曳,烛光下学生们或坐或躺,有的低声吟诵,有的埋头书写。一张张纯洁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红通通、亮堂堂,洋溢着一股圣洁的希望之光。“唰”,聚光灯打开了,摄像机“沙沙”地轻声转动,镜头追逐着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面孔,不知什么时候,学生中有人轻声哼起了歌曲,一个人唱起来了,二个人唱起来了,都唱起来了:“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四周黑漆漆的,天地间显得是那样的空灵,只有烛光闪烁着,歌声轻扬着。风停了,蝉虫似乎也不鸣了,星星定住了眼睛,大山冷峻地注视着。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烛光,听着这几代人唱过的歌,眼前这山里简陋的宿舍,这大别山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怎不叫人泪水夺眶而出。我们伫立在黑暗中,只觉得喉头发紧,眼眶发潮。卢先生拿着灯光的手在颤抖,不得不双手托住;戴着眼镜的吴先生屡屡擦拭着眼镜;负责摄像的佘先生不得不常常离开镜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这穿透灵魂的烛光,这动人心魄的歌声,这痛苦与欢乐交织的泪水,真叫人此生难忘啊——千里大别山哟,你的情怀可容得下我们同为中国人的那汩汩流淌的血浓于水的同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