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乐雄
海茵兹·古德里安这个名字对许多中国读者来说是比较陌生的,不像在西方那样家喻户晓。他不仅频频出现在丘吉尔、戴高乐、甘末林、朱可夫、布琼尼、巴格拉米扬、什捷缅科等战后的回忆录上,而且通过这些战后形成的回忆文字,我们在字里行间仍能感受到他给这些二十世纪著名人物带来的沉重压力。虽然,二次大战结束了,但古德里安肯定是这些人一生心灵中无法驱逐的一个幽灵。他第一个将机械化战争思想从英国人头脑里的“梦幻”变成实实在在的事实;他倡导和组建现代化坦克集群使战争摆脱了上个世纪延续下来的“静止”状态、重新恢复了“运动”的形式;他在军事革新和战争实践领域的巨大成功,不仅使他获得“现代坦克战之父”的荣称,而且使他毫无愧色地跻身于历史名将的行列。把二十世纪后半叶的历史看成是他一个人的创造,这种看法固然尚有疑问,但二次大战以及后来形成的世界格局的历史性变化毕竟是由坦克集群的翩然登场开其先声,因此,本世纪西方最具权威的军事评论家李德哈特在古德里安回忆录的前言上,赫然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在这本书里,一个曾经大规模创造历史的人,亲自把他怎样用一种新观念来形成历史的真实故事讲给我们听,……
一八一七年七月,《十九世纪评论》杂志上,英国人布拉肯布里上校发表了题为《装甲的炮兵》一文,这篇充满想像力的论文里第一次闪现出现代战车的幽灵。布氏认为:要打破阵地战的战场僵局,必须使炮兵装甲化,这样,当炮位不断向对方纵深挺进时就不用担心守方火力将炮兵杀伤,这种“装甲的炮兵”在对方枪炮下都能安然无恙。之后,英国的斯温顿上校、法国的艾斯丁尼将军进一步明确提出了“战车”的概念,他们认为,就像装甲的战舰可以运载海军一样,陆军也可用装甲车来运载,由于要作越野的行动,装甲车最好用履带,而不是轮子。一九一六年九月十五日,英国远征军首次使用十八辆坦克于松姆河战役,继康布莱、艾敏斯会战时坦克的大量使用,使西方军界人士对这一新兵器刮目相看。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西方人士对此形成保守和激进两种看法。保守派认为坦克仅仅是步兵、骑兵的辅助性进攻武器,是传统兵种的附庸;这种观点在西方军界占据主流。只有极少的有识之士,如富勒、李德哈特、马特尔等人认为:坦克部队可作集中的使用,并用于战略性的作战,在未来,坦克将是陆军的主要兵种,步骑兵等传统兵种应实行摩托化,配属于坦克部队,一个机械化战争的时代即将降临。李德哈特更是预言:下一次大战的战略性决战将由装甲车来决定胜负。然而,这种看法在当时被普遍认为是奇谈怪论,是一种幻想,因而在英、法等国被束之高阁。人们一般总是愿意接受被实践证明的东西,即所谓的经验,而由经验出发,借助于想像力进行逻辑推演出来的东西,人们难以接受,总觉得缺乏安全感,这是军事上保守主义的根源所在。
仿佛,命运注定要由战败的德国人来完成这场军事领域的革命,当时尚在德国陆军参谋总部运输兵总监部默默无闻的古德里安决心要把英国人的“梦幻”变成现实。他使出全身解数,到处游说,企图说服他的上下级同僚,并且在一些赞同的上层军官的支持下,进行了一系列组建新型装甲部队的实验性努力。这种努力一直受到保守势力的干扰,例如他的顶头上司运输兵总监纳兹美尔上校就对他的想法不屑一顾:“见鬼,什么战斗部队,它们只配装面粉!”而驻地周围的小学生们常用铅笔戳穿木制模型坦克的帆布外壳,以窥视内部究竟。步兵们演习时常用棍棒和石块与模型坦克对抗;骑兵军官在上课时也常提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诘难古德里安。在克服种种阻力后,古德里安终于以一支小型的、训练有素的坦克分队在一次阅兵式中的威武雄姿,赢得希特勒的满堂喝彩。至此,在大规模组建德国装甲部队的过程中,古德里安开始一帆风顺。
凭着古德里安不懈的努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德国现代化装甲部队的组建和训练都遥遥领先于他国,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富勒、李德哈特包括古德里安本人在内的军事学说能否兑现于战场,这就取决于战争实践了。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德国闪击波兰,同时拉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帷幕。古德里安指挥装甲十九军首先突破布拉希河波军防线,迅速进抵维斯托拉河,切断“波兰走廊”中波军重兵集团的退路,协助步兵将其围歼。尔后,渡过维斯托拉河、那累夫河,沿布格河东岸长驱直进,深入波军后方,在伏洛达瓦与对进的“南方集团军群”前卫装甲部队会师,粉碎了华沙重兵集团退过布格河作进一步抵抗的企图,从而干净利索地结束了波兰战役。波兰战役是机械化战争观念第一次较为成功的实践,李德哈特对此评价道:“……在东面,一支毫无希望的落伍陆军被一支小型战车部队所迅速打垮……。”波兰统帅部信奉“骑兵决定一切”的观念,它的战略计划是:在击溃最初的边界进攻后,即以骑兵集团远征柏林。故而在交战中出现了波兰骑兵集团向德国坦克集群发起猛烈冲锋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惨剧。
一九四○年五月十日,对法国的闪击开始了现代战争史上最精彩的一幕,按照著名的“曼斯坦因计划”,德国“B”集团军群在北面越过比利时、卢森堡、荷兰国界,压向法国,这一行动包括辅助进攻和战略佯动以及试探三层涵义。英法最高统帅部误以为是一次大战的“史里芬计划”故伎重演,急调三个主力军团迅速北上,这正是德国最高统帅部求之不得、且在预料中的事。五月十三日,决定法兰西命运的时刻来到了。古德里安率领的装甲十九军第一、第二、第十三个坦克师作为战略主力“A”集团军群的进攻矛头,已于三天前穿过地形复杂的阿登山地森林,进抵缪斯河畔,并占领历史名城色当,在战术空军的协同下,在马其诺防线顶端附近突破法军缪斯河防线。
古德里安的装甲集群从突破口潮水般地涌入,在法兰西平原上泛滥。以后一个星期里,他不顾后续步兵集团来不及跟进,以及毫无掩护的左翼,拒绝顶头上司克莱斯特和希特勒叫他暂停的命令,他不惜以战场辞职相要挟,争取到“威力搜索”的指令,假借这个名义,古德里安率领这股装甲狂潮沿松姆河一直冲到英吉利海峡,将英法比联军主力退路彻底切断,一股脑儿装入“口袋”。以后的情形众所周知,英法残余部队溃不成军从敦克尔刻被赶下海。第二阶段,古德里安率其装甲兵团迅速突破“魏刚防线”,从背后包围了“马奇诺防线”的守军,其神速如入无人之境。不日法国投降。此时的法国对于古德里安来说,正如历史上莫莱特给拿破仑的电文所描绘的那样:“陛下,战斗已成过去,这里已是片甲不存。”
作为对机械化战争思想最完美无缺的体现,法兰西战役已成为战争史上经典之作。多数史家认为这主要归功于“曼斯坦因计划”的卓越和严谨。殊不知该计划最关键的穿越阿登森林的决心之确立,是曼斯坦因在古德里安作出保证后下的。古德里安在对公认的、军事上难以逾越的阿登森林的复杂地形进行反复研究和兵棋演习后,向曼斯坦因保证:庞大的机械化部队可以克服该地形的障碍,这才使后者把计划上呈希特勒。这一战不仅翻开了现代战争史上最辉煌的一页,而且古德里安在此战役中所发挥的作用也足以使他能跻身于汉尼拔、菲特烈、苏沃洛夫等历史名将行列,诚如李德哈特所言:“古德里安的色当突破战,和他那直趋海岸地区的迅雷追击,事实上就完全决定了法兰西战役的命运。”“是古德里安拖着整个德国陆军赢得了这次历史性会战的胜利”。以后英美苏的将军们虽然也打过非常漂亮的坦克会战,但都以古德里安为模本的翻版而已。直到今天坦克作战样式都很难逾越古德里安最初的框架。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德国突然进攻苏联,德军“中央集团军群”两支进攻矛头,古德里安与霍特装甲兵团像一把张开的大钳,迅速合围苏军于明斯克地区,收俘三十万人;再围铁木辛哥重兵集团于斯摩棱斯克地区,一网收俘二十万人。开战仅二十四天,古德里安已走完莫斯科全程的三分之二。八月下旬,经过争执和犹豫,希特勒决定利用“中央集团军群”前凸伸入,威胁乌克兰地区苏军战略重兵集团——西南方面军右翼后方的有利态势,围歼该地区的苏军主力。
由苏联骑兵老英雄布琼尼元帅指挥的西南方面军在斯大林死守基辅的命令下,一直顽强地与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周旋着,并且在局部占有优势。至八月下旬,坚守待援之苏军左右两翼开始受到威胁。这次又是古德里安拉开了使他的名字永远载入战争史册的会战序幕。八月二十五日,古德里安率所属第二装甲军团从斯摩棱斯克附近突然掉头南下,一路摧枯拉朽,冲破叶廖缅科指挥的布良斯克方面军阵阵阻拦,与“南方集团军群”北上对进的克莱斯特第一装甲军团在基辅以东二百公里处的洛赫维察会师,完全封闭了苏军退路,将整个西南方面军装进“口袋”。基辅会战是人类迄今为止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合围战,苏军五个集团军全军覆没,被俘达六十六万五千人,“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政委布尔米斯坚科、参谋长图皮科夫均突围时战死。令德军最高统帅部头疼的“红军第一流战略家”、第五集团军司令、骁勇善战的波塔波夫将军被俘。布琼尼痛不欲生,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古德里安在这次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合围战中再一次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回首古代战史,基辅会战显然和坎尼会战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古代,伟大的迦太基名将汉尼拔曾同瓦罗指挥的罗马军团在奥弗杜斯河畔的坎尼城附近进行了一次会战。汉尼拔采用“新月型”阵形,收缩正面,两翼迂回并断其退路,以绝对劣势兵力四万人全歼罗马军团八万人。这就是西方历史上被奉为包围歼灭战经典杰作的“坎尼战”,会战时,决定性的行动是汉尼拔的胞弟哈斯德鲁巴尔率领的北非努米底亚骑兵和高卢骑兵,在左翼击溃罗马骑兵,向罗马军方阵后迂回,打击罗马军团背部使之崩溃。二千多年后,古德里安以内燃机加钢甲代替马匹,在乌克兰原野上重温了“坎尼战”的古老之梦。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军事评论家认为:由兴登堡、鲁登道夫指挥的“伟大的坦能堡会战”是古代坎尼会战在二十世纪的重演。但我认为,坦能堡会战之于基辅会战,无论从实施的规模、技术的复杂、指挥的精确等方面比较,都是小巫之见大巫,不足道哉。
如果将眼光逾越纯军事的范围,古德里安还将获得更深一层的历史性意义。几千年来,由欧亚草原孕育的游牧文明为人类战争史舞台上提供了一支历久不衰的攻击力量——骑兵,阿提拉,拔都由亚洲向欧洲的扫荡充分显示了草原、人、畜力三者凝聚的军事打击力量的威力,它支配了战争史数千年之久。坦克集群是近现代工业文明所提供的军事打击力量,支撑它的是现代化工矿企业,高新科技,受过高等教育的工程技术人员和专业化的士兵。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讲,骑兵集团同坦克集群的对抗,不仅是畜力与内燃机的抗衡,而且是游牧文明同工业文明在战争领域的较量。
所以,在基辅会战中,古德里安和布琼尼相遇便具有历史性的意味。布琼尼是一位信奉骑兵决定一切的统帅,在历次国内战役中,他所统率的红军第一骑兵军团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所向皆克。他的骑兵集团的冲击力由三方面组成:一,世界上最优秀的良种马(苏联中亚草原一带盛产良马,西汉时为增强国防,汉武帝曾派李广利远征大宛国索取“汗血马”);二,顿河流域骠悍骁勇的哥萨克人;三,现代热兵器枪和火炮。布琼尼骑兵军团的特点是依靠畜力来达成机动,把火力迅速送往攻击方向,他将古典骑兵技术与现代兵器火力结合得完美无缺,因此从战争史角度来看,他把骑兵的打击力发挥到了极致,以前任何一个时代的骑兵都无法与之相比。如果没有工业革命和现代科技,布琼尼无疑可成为二十世纪的速不台,但二者的出现却预示着骑兵的黄昏末日。在机械化战争前夜,苏军内部不乏意识到现代战争特点的将领,例如西方公认的天才的红军将领图哈恰夫斯基一直很重视机械化战争思想,并举行过坦克兵、航空兵、伞兵立体作战演习。糟糕的是当苏联党内斗争波及军方时,布琼尼把“骑兵决定一切”的观念同政治信条划了等号,宣称:骑兵是无产阶级革命军队的象征。于是跟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关系密切的图哈恰夫斯基元帅便成了西方资产阶级在军队的代理人,其现代化建军思想成了资产阶级军事路线受到排斥。但希特勒的敏锐早已认识到图哈恰夫斯基是未来德苏交战时最危险的潜在对手,便使了个反间计,借斯大林之手除掉了这位天才的将领。如果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英法的统帅们是带着上次大战的头脑来指导作战的话,那么布琼尼则是带着中世纪的灵魂来参战的。从战场的个人行为来看,布琼尼喜欢亲冒矢石,带头冲锋陷阵,甚至亲自参加白刃格斗。显然地,一马当先、身后数万骑兵跟进,席卷战场这样一幅宏伟壮观的古代战争图景像梦魇一样死死缠住了布琼尼的心灵。无论从灵魂还是外在行为,布琼尼都类似一位中世纪骑士。坐在坦克车里的古德里安原想与真正的对手作一番殊死较量,却不料在乌克兰草原上迎面撞上这么一个骑在马上的古代幽灵。当德国装甲集群在第聂伯河平原上隆隆驰过成千上万匹战马尸骸时,不仅为昔日辉煌的骑兵在战争史上划下句号,同时也标志着在战争领域,工业文明对游牧文明的最后征服,而古德里安上将和布琼尼元帅也分别具有了两种文明的象征意义。
古德里安同李德哈特有一种特殊的关系,李德哈特的“幻想”固然触动了古德里安的灵感,但若无古德里安在具体军事领域成功的实践,那么李德哈特等人的观点也就被淹没在无数稀奇古怪想法的汪洋大海中了。打个比方,他们出了个命题,古德里安论证了这个命题成立。所以正是他军事革新的成功,才真正奠定了李德哈特、富勒在军事思想史上不朽的地位。在战时虽互为敌国,但李德哈特内心是非常感激他的,二次大战结束不久,便匆匆赶去看访尚在服刑的古德里安,在铁窗里研讨切磋有关机械化作战的技术性问题。蓦地,这场祸及全球,空前惨烈的战争居然化为两人学术磋商的窃窃私语,真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当然,古德里安的成功更依赖于希特勒对装甲作战思想的醉心。两人初识时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当古德里安亲自训练出的一小队坦克分队接受检阅时,希特勒激动万分、一迭声称赞道:“这就是我所需要的东西!这就是我所希望的东西!”他任机动兵总监时,希特勒破例允许他就组建现代化装甲部队的一切问题可直接向他上呈,这就避开了军队高层的保守势力,使组建工作一帆风顺。在一次对法作战的高级军事会议上,古德里安汇报自己将领受的任务:“在奉命进攻之日,我就要越过卢森堡的国界,经过比利时南部,一直到色当,渡过缪斯河,并在那一面建立一个桥头阵地……”,希特勒问道:“那么以后你又准备做什么呢?”答曰:“……最高统帅应该决定我的目标是阿敏斯还是巴黎。照我个人的看法,正确的路线应该过阿敏斯,直向英吉利海峡进发。”希特勒同意地点点头。即使在后来的回忆中,古德里安不无钦佩地写道:“他是第一个想到应该向我提出这个重要问题的人。”当时在场的多数人却对他能否强渡缪斯河表示怀疑。莫斯科城下受挫后,古德里安为减轻伤亡,拒绝希特勒不准后退的命令,坚决后撤而被罢职,至此两人开始交恶。战争后期局势恶化,希特勒才被迫重新起用古德里安,先任装甲兵总监、后兼陆军参谋总长。按他的说法他是出于对国家的责任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但这时两人关系由早期互相欣赏发展到相互蔑视。有次古德里安提醒希特勒注意战术上的新变化时,后者反驳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在战场上指挥了五年德国陆军,在这时期中我所获得的实际经验,参谋总部无论谁想比也比不了。我曾研究过克劳塞维茨和毛奇,而且把所有史里芬的文件都念过。我自问所懂的要比你高明得多了!”而古德里安也发现这位元首是个精神心理不正常的人,甚至用餐也不正常:“他吃得很快,一口气把那些蔬菜都吞了下去,一边嚼着一边喝冷水或是啤酒。”一九四五年三月下旬,两人又大起冲突,希特勒命令他休假六星期,干脆赶走了事,古德里安遂再次被免职,二个月后做了美军的俘虏。卡弗尔对两人关系作过恰当的分析:“假使没有希特勒,则古德里安能否如此扬名天下,可能就会大有疑问;反之,若无古德里安,则希特勒也就不会那样震撼世界。所以这两个人的幸与不幸是连在一起的。”
对古德里安的应作如何评价?首先他的军事改革造成了战争史上又一次革命,作为战地指挥官,他所赢得的胜利堪与战争史上汉尼拔的坎尼会战、西比阿的查玛会战、菲烈德根的亚德里雅堡会战、菲特烈大帝的鲁腾会战和拿破仑的奥斯特里茨会战相提并论,在战史上具有经典性意义。卡弗尔认为:“作为指挥官和参谋军官,古德里安将军都是一位登峰造极、名满天下的职业军人”、“毫无疑问古德里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伟大的指挥官之一。”李德哈特认为:“很明显,他具有历史上一切名将所共有的气质:慧眼:一种敏锐观察力与迅速确实的直觉的结合;创造奇袭并使对方丧失平衡的能力;思想和行动的敏捷使对方措手不及;战略意识与战术意识的结合;能够赢得部队效忠竭力的本领。”这些评价都相当中肯。
苏联历史学家叶·维·塔尔列曾感慨道:正因为像拿破仑这样的军事天才在历史上凤毛麟角,以至鲁登道夫、福煦、阿列克谢也夫等平庸之辈居然也被看成是天才军事家。的确,现在许多国家一些坐井观天的军事评论家们夜郎自大,纷纷把自己国家里一些根本不入流的将领捧为“世界名将”。笔者以为,若持一种公正的态度去考察一番古今战争史,不难发现,就本世纪军事领域而言,古德里安很可能是唯一可与拿破仑比肩而立的军事天才。当然,作为一代名将的古德里安事实上只能借助邪恶的纳粹势力,才能将机械化战争由观念变为现实,并达到军事上的登峰造极。反之,只有借助他在军事领域的成功,纳粹暴行才在世界范围内造成巨大灾难,这就是古德里安成功的悲剧。他的不幸还在于他生活在二十世纪,文明已发展到首先要以普遍的道义准则来审视战争,武功的伟大不能回避道义的审判。如果在古代,人们早就拜倒在赫然的武功光环下,就像成吉思汗的恐怖和丧失道义不亚于希特勒,但现代人却承认他是历史伟人一样。显然,道义已消解在耀眼的武功里了。这是“历史的距离感”在人们评价历史人物时所产生的微妙的心理影响。尽管如此,二十世纪现代化在战争领域是以坦克集群的作战拉开帷幕的,仅在这种意义上,它导致了二次大战后乃至今天的世界格局。因此,在本世纪对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诸多伟人中,古德里安是一位不可忽视的军人。
(《闪击英雄》,古德里安著,钮先钟译,台湾军事译粹社一九五九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