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妮
她和他读大学在一个班。那时,他是一个大她许多但英俊沉默的男子,她是一个幼稚而征服欲很强的女孩。
大四那年,他们班到北方海边实习。他们一块儿游长城、登泰山、看大海。长城晓月、泰山夕阳和海上的风浪把她心灵深处的那个人影同他重叠在了一起。以后,他们同在一个教室却只用鸿雁传情,他们都被这幻想和文饰的浪漫吸引。直到有一天她再也写不出满意的情诗,他却发出了迫切的约会通知。
日渐频繁的面对面让她的心徘徊不前,就像玫瑰花儿一旦开过了头,就失去了美艳惊人的效果。在她心中,初恋是一种美,朦胧含蓄才是本色,那团云雾一经拨开,那张窗纸一被撕破,初恋的美就会离开人们。初恋失落了,失落在她那爱做梦的心里。可是,现实中它却茁壮成长为一根挥之不去的长藤——他要结婚!
她和他拖了三年,仍是拖不过这个结局。他们到一间黑糊糊的街道办公室,看那老眼昏花的老大爷用颤抖的手把他们的名字双双写进大红的证书,听他严肃认真地对他们说;“要计划生育。”她对未来迷惑了,唯有用“他爱我”的信念来缓解自己的不知所措。
她还不懂得男人的爱和女人的爱不可同日而语,她也不了解自己的变化。她无力把事业和家庭生活融合起来,在结婚后的几年里,她既没有让丈夫满意也没有让自己满意。一个爱幻想、不能干、平庸的妻子很容易在丈夫心中失去地位;而一个实际的、能干的、强悍的丈夫也很容易伤害女人的爱恋之心。
爱情可以靠幻想来维待,而幻想对婚姻家庭无能为力。于是,同在一个屋顶下,心却渐渐不能相通。初恋失落了,失落在实际的生活中。
偶尔的午夜重温初恋的心迹和感受,让人直视时间这只大手的魔力。不能相信几年功夫,就让初恋时那么多情善良的他变成这一个“虚伪狠心的老公”;让那个初恋时温柔聪慧的她变成这一个“坏脾气小心眼的蠢婆”!
“假如”,他和她都假设过,“假如我们没有结婚,我会一辈子想着大学里那个有一对长辫子的小女生。”他对她说。她也默认,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在她的心中永存。他们只能假设擦肩而过的永恒爱情,因为他们的爱情不能近在咫尺,只能远距离地幻想和盼望。
(张剑波摘自1993年7月10日《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