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约娜塔·尼克劳斯著　黄鹤飞

他不清楚是什么声音将自己从梦中唤醒，也许是摇篮里的小宝贝轻轻的梦呓。当他翻身向外张望时，眼光没有落在摇篮里，而是不知不觉伸向了窗外。

他恍然大悟，是窗外飘扬的雪惊醒了自己。

为了不吵醒妻子，他轻轻地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摇篮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温暖的襁褓从摇篮里抱起来，然后，踮着脚悄悄地走出了卧室。襁褓中的小女孩仰了仰头。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朝她的父亲甜甜憨憨地笑了一笑。

他抱着女儿下楼，嘴里还数着吱嘎作响的楼梯的台阶。他们坐在窗边，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鼻子挤得扁扁的，活像两个小顽童。

街角路灯的光线透过桦树，泻在冬季褐色的花园里，将花园笼罩在一层绿色中，仿佛它们还在怀念着葱郁的夏天。

窗外，似梦幻般的帷帘，密密地飞扬着雪片。时儿，一两片晶莹的雪花吸在玻璃上，看来，它们是极不情愿就这么轻意地消失掉。可是，没多久，它们还是顺着玻璃慢慢悠悠地滑了下去，那美丽的容貌渐渐模糊，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草地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的绒毯。当远处山林黑色的轮廓在黎明暗淡的朦胧中依稀可见时，父女俩看到新的一天涌向了城市。

一户人家大门口的灯哗地亮了，随后，小汽车的门呼地一声关上了。

对面住户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而这个清晨非同往常。孩子们细小的身影在鹅黄色的灯光下从一个屋子晃到另一个屋子，远远地透过窗户向里望去，隐约看到他们一个个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鼓。突然，门被冲开了，三个裹得圆圆滚滚的小家伙奔了出来，一下抛到了雪地里。

他想，孩子们从哪儿知道下雪了呢。这群小家伙们也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吧。你看，他们欣喜若狂的神态，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

小家伙们在雪地里尽情地滚打，将松软的雪压成一个个小球，扔来扔去。他瞅着这一切，心想，孩子们大概只会这样打来打去，再没有别的玩法了吧。然而，孩子们已经不知不觉地爬上了一个小山包，堆起了雪人。

当雪人的鼻子端端正正地插在脸中央的时候，左邻右舍才亮起了灯。一辆小汽车在雪地里不耐烦地呼呼狂叫了一阵，猛地冲了出去，最后乖巧地上了道。公共汽车在雪地里为自己开着路，缓慢地摸索着前进。而他就这么一直将小女儿紧紧地搂着，让她暖暖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不会对这场雪留下太深的印象。今后，她还会看到无数次这样的雪景。然而，这是他们父女俩共赏的第一场雪，即使山包上的小雪人早已融化，作为父亲的他还一直会在心中存留这份清新、明净的感觉。

(张友摘自美国《读者文摘》199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