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第1期,总第154期——编辑室日志

1992-07-15 05:29
读书 1992年1期
关键词:编辑室书评前辈

十来年前,我们在前辈带领下学习编杂志,当时脑中所想,归纳起来,只是一个“是”字:什么文章是书评,《读书》要的书评是什么规格、体例,书评以外要登的文章是些什么……总起来说,要向他们学习探索《读书》该是一份怎么样的刊物。

当时也真是人才济济。陈翰伯先生领导全国出版事业之余,实际上是《读书》的精神领袖;陈原先生担任主编,亲自看稿、定稿;两陈领袖群伦,而担任具体编辑运作的,居然是从三、四十年代起就已活跃文坛的史枚、冯亦代先生。范用、倪子明先生以资深出版家身份,协助张罗周旋。无怪乎一位远在南京的战士王宏振先生最近来信说,“我不大看《读书》杂志。前一向突然找到几本七九年的《读书》,一口气看完了,很高兴。马上去找近一向的来看,很失望。十年前的那几本,杂得真有味,整个一缸浓浓醇醇的‘三联新窖。现在已没了那个滋味。”安徽固镇县农业区划办公室刘润北先生也来信说,“总觉得贵刊有一种今不如昔的感觉”,因为“少了一些对中国存在问题有深入研究的评论”,“使我们在偏僻的县城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看到中国未来的曙光!”

但是向这些老前辈学习做编辑,逐渐体会到,单从一个“是”字着眼还很不够,因为从两陈到史、冯,到倪、范,甚少标举定义,宣布编辑学的理念,表面看来简直“编无定则”。于是我们觉得,与其从“是”字上着眼,何妨同时观察其之“不是”。我们由是知道,《读书》一贯作风是,不打棍子,不用指示式语言,不用套话,不作奉承……但是,要笼统地交待一句话说“不”怎么,也难。

总之,无论“是”也罢,“不是”也罢,学习了恁多年,各有不少零星体会,记得不少精采例子,却难以统一起来,说一说《读书》究竟要如何“是”,如何“不是”。

物换星移,《读书》诸前辈,两位已作古人(陈翰伯、史枚),其余诸位已全部退出第一线。虽然还可请教,却已失去“带着干”之可能。现在之事,主要靠我们这三、四个人自己探索、研究。大家除了编《读书》外,总还有一些杂事,时间也不多。但是,编稿之余,还常常说起一些前辈风范,妄想从中探求出一些什么来。

去年底以来,一位退隐“林”(“语词的密林”)下的前辈,忽然有意写作了一批题为“不是……的……”的文章,回忆他在四十年代所编辑的“不是杂志的杂志”,所记述的“不是战争的战争”,所经历的“不是爱情的爱情”……编了这批稿子,发表以后又看了一阵,忽然有悟:“不是……的……”,这不是把“是”与“不是”统一起来么!

这位前辈很谦虚。近年偶有请益,总是说,编《读书》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也不想过问了。你们不是经济困难么,要是真难,何妨停了就是!亲手创建的事业,说停就停,当然只是无可奈何的辛酸之语。但是他的这批文章,倒给我们指出一条途径。《读书》之出路,是否就在这一“不是……的……”之中?今后如能编出一份“不是书评的书评”,“不是学术的学术”,“不是文化的文化”,“不是消闲的消闲”……的刊物,是否更合《读书》旨趣?

所谓“不是……的……”,其本义,似乎只在一点,即不生硬规定任何“套路”。求“是”的用意,是明确套路;等到套路一成为陈规,要追求的则为“不是”。把“是”与“不是”始终结合起来,参杂变化,则编辑之道可能庶乎近矣!

这么做,未必能做到今胜于昔。《读书》的过去,有种种主客观条件,不是今天完全做得到的。我们只是力追前贤,努力做去就是!

今年的北京冬天,寒冷来得早,暖气到得晚。深夜编稿,斗室之中,一片凉意。但想到编杂志的种种乐趣,看到读者作者的无数来信,依然深感温暖。董存爵先生因事自南国来信,说“北国想必冬寒料峭,祈珍重”。

是的,要珍重!为了读者,为了作者,为了《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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