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远
“新潮文史书系”,标目警醒,虽然,不外“旧话重提”。不过“旧话”既经“重提”,自然有了新意,至少,是有一种选择的意向寓于其中。
“历史的顿挫”,是母题下的子题。题下又分两部,即《古中国的悲剧·人物卷》,与《事变卷》。其实事变与人物本来难以判分。事变,总有人物作用其内;而凡为之立传的人物,究其一生,也必与若干大小事变相连。这里分列二部,大抵叙述上略有侧重而已。
所选取的人物,多为失败的英雄或难以成败论的枭雄,如晁错、李陵、苻坚、张巡、韩
卡夫卡写过一个题为《普洛米修士》的寓言。他说,关于普洛米修士的传奇有四则:第一,因为背叛了众神对人类的秘密,他被钳锁在高加索山的一块巨岩上,神使鹫鹰去啄食他的肝脏,他的肝脏永远会再生。第二,因为受到那群惨酷的鸟啄所带来的痛苦的刺激,他迫使自己嵌陷入岩石,愈来愈深,终至于变成群岩中的一块岩石。第三,数千年岁月的流逝,他的叛逆已然被遗忘,众神遗忘,鹫鹰遗忘,他自己也遗忘。第四,每一个人对这桩毫无意义的事件渐渐感到厌烦。众神厌烦,鹫鹰厌烦,那创口疲倦地拢合。我想,普洛米修士遭罚,还只是悲剧的第一幕。他的不断遭受痛苦,使这悲剧加重惨烈的色彩。但只有到了一切都被遗忘之时,才是悲剧的最高潮。所幸“那块无可解释的巨岩仍然存在”,“这个传奇乃在企图阐释那不可阐释的”。这正是悲剧、也正是无数“古中国的悲剧”深刻意义之所在吧。
不过,书中对若干史实的叙述,有失考索,不甚准确。自然此非史学专著,众家持论不一的史实,尤难以考据法一一求证,但某些常识性的错误似应避免。举两个小例:《人物卷》225页,云“按明代典制,每年要例行‘京察”。此说不确。明代京察,系每六年,即逢巳、亥年进行一次。不在京察之年举行京察的,称为“闰察”。但张居正死后,有疏奏请永停闰察,故万历十三年,永停闰察。并无“每年例行京察”之制。又,《事变卷》258页,言明代内阁首辅相当于现在的首相。按“现在的首相”,语义模糊。且明代内阁制度既不同于前朝的宰相制度,亦迥异于“现在的首相”,(详见王其榘《明代内阁制度史》)不宜作此比拟。此外,个别篇章嫌过于铺陈辞藻,以致因堆砌丽句而流于蹇涩难通。一些“新潮”著作常患此病,这是尤其令人感到遗憾的。
(《古中国的悲剧·事变卷》,范振国等著,中州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一年一月版,4.65元;《古中国的悲剧·人物卷》,陈效鸿等著,4.9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