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和他的部下

1990-08-28 03:47肖程
中国青年 1990年8期
关键词:修理厂空军飞行员

肖程

济南空军某师师长魏仁义穿着飞行服坐在机舱里,手拉操纵杆,把飞机的尾翼拉得左右直摆。

“感觉如何?”我们站在机翼下很是认真地问。

他的下巴刮得铁青。浓密的眉毛在白色头盔下只轻轻一翘,便从机舱丢下一句话来“没感觉。”

“在天上飞行害怕吗?”

“那该请教汽车司机。”

如果这次提问摊在一个刚从航校毕业的飞行员头上,回答肯定没有如此轻松,但对于一个已安全飞行近2000小时的特级飞行员来说,问这种问题显然不太合适。魏仁义从16岁进航校,到今天,他已同战斗机打了20多年的交道。他太熟悉飞机了。

但魏仁义活得并不轻松。国家将一个航空兵师交给他,他有责任把这个师的工作做好,尤其是要保证飞行训练的安全。他非常清楚一架战斗机和一名飞行员在我们这个不算富裕的国度里的价值了。他差不多为每一次的飞行训练的安全而担心。

空军是支专业性很强的部队。一支现代化的空军不但需要拥有现代化的飞行设备,更需要拥有政治素质和技术素质都十分优秀的官兵。因此,魏仁义经常在工作中强调,在空军现有的飞行训练条件下,要保证飞行安全,提高战斗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调动部队官兵的工作积极性,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和业务水平,使他们每个人都在本职工作岗位上尽职尽责。

师长从飞机上下来,脱下飞行服,换上一身便装,然后对我们说:“别采访我,我带你们去见几个人。”

志愿兵石柞荣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对志愿兵石柞荣来说,应该改为“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

1978年,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双亲的石祚荣从江苏东台市入伍来到了这个航空兵师当了一名通讯兵。当兵12年,他前后送走了8批战友。和他同年入伍提干的战友军衔最低的也是上尉,而他还是个志愿兵,官衔是4个兵的导航台台长。

或许是从小失去父母的缘故,石柞荣对于家庭有一种本能的渴望和向往。1983年,部队将他从别的导航台调到离机场隔着两条河的西近距导航台当台长。这是一个建在杂草和乱坟堆上、只有四间小平房的导航台。夏天,灼热的太阳将平房和乱坟堆烤得像个蒸笼;冬天,一股股刺骨呼啸的北风刮进破旧的平房。没有鲜花,没有电视,没有笑声。导航台好似荒原上一座孤庙,几个光头士兵如同几个光头和尚,24小时守在这里,担负着机场方圆几百公里空域的飞机转场、迫降、训练任务。单调乏味的工作和艰苦寂寞的环境加在一起,使得到这里来的战士吵着要调走。

如何留住大家安心工作呢?石柞荣首先想到的是把导航台建成个像模像样的家。

他和战友们一起搞了一个“五年规划”,这个规划并不复杂,但非常实在,实在到只有两句话:“自己的台站自己建,五年建成花果园。”结果,在五年之后,石祚荣和战友们一起,花了2000多个劳动日,挖土石方200多立方米,平整了地面,铲除了荒草,开垦了菜地,修了塑料大棚,种上了葡萄,栽下了冬青、桃树、石榴树,挖了小鱼池,砌了鸡兔舍,建起了俱乐部、电视室、阅览室……整个导航台面貌一新,变成了小花园。到这个台工作的战士安心了。空军司令部通讯部长看了这个导航台后感慨地说:“我走完了空军100多个导航台,还没发现比这个台更好的。”

更难得的是石柞荣对待战士像对待自己的亲兄弟。齐齐哈尔入伍的孙沛的对象让汽车撞了,生命垂危,家里发来加急电报催他回去。与此同时,石柞荣的妻子正病重住院,急需他回去照顾,也接连发来了两封电报。怎么办?石柞荣决定自己留下来值班,让小孙回去看看。人心都是肉长的。孙沛心里清楚,石柞荣的妻子长年病休在家,又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的困难可想而知。他泣不成声地说:“台长,你比我亲哥哥还亲。”

伟大出于平凡。石柞荣以自己的无私奉献把导航台建成了空军一流的导航台,六年中三次荣立集体三等功。

飞行员袁海英

我们没有见到飞行大队长袁海英。他带着自己的飞行大队到另一个机场执行战备值班任务去了。但从师长的介绍中得知,袁海英是个十分能干英俊的小伙子,少校军衔、一级飞行员,“空军学雷锋先进个人”。

但我们在部队小卖部的柜台后边见到了袁海英的妻子。

我们握手问好,就在柜台边聊了起来。“您哪年随军的?”“去年。”“当飞行员的妻子不容易吧?”“怎么说呢?您别看我们平时在一个军营内,几天见不着面是常事。部队有规定,飞行员只要有飞行训练,头天晚上就得吃住在飞行员宿舍里。到外地去执行任务就更不用说了,几个月见不着面算是短的,这不,这次出去就得要9个月后才能回来。我们家那口子是大队长,事儿多。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没有豪言壮语,但每句话都实实在在。

我们从一份材料上看到了发生在袁海英身上的几件事。

舰校毕业后袁海英当了一名飞行员。他认真钻研航空飞行理论,以严格的科学态度飞好每一个课目。他飞行1400多个小时,从未发生过事故征候,在同期入伍的飞行员中,率先取得了一级飞行员资格,成为全天候飞行员和飞行教员。从1984年以来,他一直是师战术小分队的重要成员。1984年7月的一天,他和战术小分队的战友接到一等转进打敌空飘气球的命令。他架机直插蓝天,迅速捕捉到目标,用准确的炮火将敌气球一举击落,荣立了三等功。

1989年9月30日,袁海英的妻子随军来到了部队。但恰在此时,上级决定让他立即架机去另一个机场担任新飞行员的夜航训练教员。袁海英只说了句“没问题”,就告别了刚见面的妻子和孩子,投入到夜航训练中去,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

1989年7月的一天,一名女青年因对家庭包办婚姻不满而投水自尽,被途经此地的袁海英发现。他冒着生命危险,奋不顾身跳到水中,将女青年救了起来,并热情地开导女青年,帮助她扬起了生活的风帆。

教导员郝立宽

郝立宽不属于那种锋芒毕露的人。但从他貌不惊人的外表上却可以发现只有军人才有的那种节奏感很强的力量。

1986年7月,上级决定把他从导弹中队调到师修理厂任教导员。他心里明白这次调动的原因。师修理厂过去是个先进单位,现在却纪律松弛,管理混乱,人心涣散了。上级调他去,无非是想让他扭转局面。

症结在哪里呢?一个月后,他发现修理厂的问题出在吃喝送礼上。厂领导没用心思抓管理,一些战士想入党,提干升学,转志愿兵,常常向领导送烟送酒。吃了别人的,说话嘴不硬,拿了别人的,原则就做了交易。

根子找到了就对症下药。郝立宽在全厂大会上宣布了两条:干部不准随便吃喝,要吃要喝可上我家。今后战士入党、上学、转志愿兵一律经过群众评议,群众通不过,就是给领导送金山也不行。

这两招真管用。厂里的精神面貌马上就发生了变化。加班加点的多了,学技术的多了,关心部队建设的多了。

但这些变化决不是在举手之间发生的。其中凝结了郝立宽的许多心血。1987年9月,郝立宽为修理厂联系业务回来参加一个生产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讲几句话,人就一头栽了下去。送医院一诊断:疲劳过度导致甲状腺功能亢进而失去了知觉。医生要他住三个月院。他惦记厂里的工作,没住几天就偷跑回来,没日没夜地扑在工作上。

作为基层政治主管,他操心最多的还是战士的进步。他在厂里建立了一支强有力的政工队伍。全厂干部战士,他都谈过心,有的多达几十次。对战士的生活更是关心。电镀车间离厂部较远,看电视不方便,他把自己家里的电视机搬过去,伙房买不到大米,他把自己家的大米交给炊事班给战士改善伙食。在他的带领下,修理厂由后进变先进,连续两年评为师先进单位,荣立集体三等功。

我们明白了魏仁义师长的意思。没有像石柞荣、袁海英、郝立宽这样一批忠于人民,忠于祖国的军人的奉献,就不会有这个航空兵师几年来的安全飞行记录的“先进训练师”的光荣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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