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春歌

徐刚

序曲

昨夜，风沙刮得真猛，

似乎要卷来刚去的冬，

似乎要吹走刚到的春，

没有花的玫瑰色，

没有绿的绫罗裙，

如今的春歌呀—

粗犷博大，咄咄逼人……

今晨，雷声来得太急，

象是期待已久的宣告，

象是浪潮将至的音信，

有的因此而分崩，

有的因此而新生，

如今的春歌呀—

似光似电，霹雳万钧……

如果是年复一年的旧式的播种，

这支歌又哪来

如此的激越与深情？

如果是年复一年的老式的马车，

真可以慢慢吞吞，信步闲庭！

虽说年年岁岁花相似，

今日里的花，

却有异样的芳馨；

虽说岁岁月月人不同，

今日里的人，

一如大海敞开着胸襟！

借八面来风，

用心灵倾听，

青春的脉膊呀，

在这大时代的潮流中，

发出了美的谐振……

雨打窗棂

雨打窗棂……

雨打窗棂……

可是这春歌中的

第一节音符，

要把人们引进旋律的深处

叩响迷宫的大门？

——如诉如说，

——如珠如玉，

——如火如冰，

——如远如近……

密集的雨丝啊，

为着每一根

都能牵动一颗心。

心，沿着雨丝游动，

想去蓝天上际会风云，

在没有羁绊的太空，

视野扩大了，

听觉也会变得灵敏。

此时此刻呀，

春之神，弹奏的

不是琵琶，也不是古筝；

那是一支唱给未来的歌，

那是一张属于未来的琴。

未来，从今天开始，

又连接着昨天，

世界，被无数的界碑隔开了，

但，隔不断山海的连接，

空气的流动，以及风的音韵；

未来，不是空想加上口号，

也不是好梦和噩梦，

而是人的智慧的闪光，

是生命开始的新的里程！

今天，人已经在太空行走，

摘星揽月的神话，

从此该在博物馆里封存；

至于未来，

星际的航天站上，

会撒下花瓣，会落下歌声。

雨打窗棂……

雨打窗棂……

雨从太空来，

雨从月亮来，

这些小小的雨滴儿，

是多么美好的精灵！

她们是报信儿来的，

刚离开月宫的大门，

嫦娥和我们一样，

都是龙的传人！

她为了爱情而去，

并不是嫌弃母亲的贫困，

她让小雨滴告诉我们：

在这一个春天，

千万再不能麻木不仁！

绿叶交响

幻想创造了科学，

科学放逐了神话；

神的沉沦，

是因为没有生命；

神话的衰落，

是因为文明的强盛！

这个世界啊，

冲破了各种各样的迷云，

各种各样的迷信，

而变得越来越年轻！

年轻的朋友啊，

我们欣逢盛世！

我们手掌乾坤！

我们是中国人，

我们是炎黄子孙，

我们有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我们有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

我们的祖先

曾经最先找到哈雷慧星……

但，在今天，

我们宁可什么也不说，

只把自己当作是

刚刚发生的叶子

活泼，鲜嫩……

这是因为啊，

在我们刚去踏春的山上，

一棵铺满新绿的树下，

听见了千万张新叶的争论——

我们的使命，

虽说是使绿色延续，

也是为古老的一切

复归于年轻；

我们的自豪，

与其说是自己的美丽，

还不如说为了生身母亲

迸发出新的青春！

哦，这绿叶的交响，

真是如火如焚！

——能不教人

在震聋发聩中自忖？

假如理想和信念，

仅仅是一纸空文，

假如才能与光阴，

仅仅是用来高谈阔论，

我们古老的民族，

将依然要沿着古老的驿道

痛苦地爬行……

为着未来，为着母亲，

我们要赶紧长出青枝绿叶，

张开一片浓荫；

也不必惧怕

各种障碍的围困！

我们年轻！

我们美丽！

我们自豪！

我们自信！

我们小看权谋！

我们鄙视昏庸！

我们的激情如万马飞奔！

我们的思绪若风雷之迅！

——但，我们为的

绝不仅仅是我们！

信息的颤音

我们上天入地，

我们奔走呼号，

我们看见了，听见了

信息和它的颤音！

我们高举这由物质与能量

所散发出的消息及音信，

由静态到动态，

如同当年高举着“五四”的火把，

去烧毁冷漠，

去烧毁无知，

去烧毁固步自封的迟钝，

去烧毁官僚衙门的愚蠢……

为目光四射的改革者

大声地叫好，

和他们一起把未来追寻！

这是如今的春歌的主调呀，

那长长的颤音

虽然尖利得有点吓人，

却正是时不我待的提醒。

然后，让我们轻装上阵，

去创造！去发明！

去搜索更多的信息，

经过识别、转换、贮存，

成为新的蓝图上一往无前的线条；

成为新的财富，新的视野

和新的文明。

也仿佛是新的血液，

会使土地变得肥沃，

会使荒山变得英俊，

会使历史变得丰厚，

母亲于是就佼好年轻……

哦，母亲，祖国！

到那时，也许

我们会稍有空闲，

在同样一个春天的夜晚

举杯共庆！

我们一定唱一支歌：

我的中国心……

1984年3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