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十年

1983-12-28 02:13徐海宾
祝您健康 1983年3期
关键词:赤脚医生种花中草药

徐海宾

我今年七十三岁,退休已十年了。

想起这十年的生活,由苦到甜,从心悸重重到满怀希望,无限感慨,就一齐涌上心头。

在那大动乱的年代中,身为“臭老九”的我,被批呀、斗呀,真是度日如年。我想:不如退休,聊度晚年吧!

一九七三年八月的一天,学校造反上台的头头问我。“你要退休回家享老福,是吗?你退休后准备干些什么?”我说:“养病、写书,写些种花的书。”他说:“你还想写书?还想搞封资修的一套!你要吸取教训规矩些好。你要退休,给你退休!”

我带着一腔复杂的心情往家走。“你还想写书?还想搞封资修这一套!”这种胡腔歪调一直在我耳边鼓噪着。写花卉书就是搞封资修,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的人民就不能有美的享受?反正现在我已脱离学校,一定要把花卉书写出来……

我在家闭门写书,总怕有什么祸害突然降临。我第一个设计是写一本《城市绿化》,首先驳斥那些把搞花卉与修正主义划等号的谬论。我写信给南京植物研究所的老友征求意见,她认为我的这个写作计划太大,并建议暂时不要写“理论”,拣自己最熟悉,最富有经验的部分先写。我觉得老友的意见可取,写书确实不能贪大求全、勉强从事,同时也体会到她的苦心,怕我在那草木皆兵的日子里写“理论”,将会弄出什么更大的罪名来。我扒泥种花数十年,于是决定先着手总结自己种花的经验。

当我提起笔来时,一段往事在我脑海中萦回。建国初期,一个儿时由我带大的学生、北京纺织研究所教授来看望我,当时她曾与我相约:为了祖国的建设,在不同的岗位上,共同奋斗,作出贡献。她回京后,看到有关园林的资料就寄给我。不幸,我的好学生,却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迫害致死了。辛酸的回忆,使我有点犹豫了,要不要写下去呢?理智告诉我:坚决写!她人虽然死了,但她美好的心灵激励着我;我尽管经受磨折,人到晚年,但心里明白,坚信社会主义建设需要花卉的一天,人民生活需要花卉的一天,终会来到的!

又过了一年,一九七四年秋天。邻近的中医院里,有同志知道我懂得中草药,要我去办“教学药园”。老伴说;“闭门养晦,少管闲事,你苦头还没有吃够吗?”我总感到一个人活在世上,有精神,有知识,有力气,吃人民的饭,不为人民做事,如何说得过去。我劝老伴:“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怕有何用!”我就到医院工作去了。我从狼五山及城郊采集了药草近七百种,以花园的格局栽培起来,深受群众特别是赤脚医生的欢迎。我还担任了赤脚医生培训班的中草药教师,写了一本中草药的乡土教材《药园便览》。

霹雳一声响,“四人帮”被粉碎了,普天同庆,我是多么高兴啊!我继续写花卉书,但有时仍然心有余悸,曾想把书改名为《药用花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接到了江苏科技出版社来信,鼓励我解放思想,写一本《家庭花谱》,适应读者的需要。我一遍又一遍读着编辑同志的来信,心潮起伏,激动得老泪盈眶。“你还想写书?还想搞封资修一套!”又在耳边回旋,我愤然而起,仰天欢呼:太阳出来了,春天回到了人间!我应为人民栽更多的花,种更多的树!我应高质量地完成编写花卉书的任务,使它有助于环境美,有助于心灵美,让人们把自己的生活点缀得内外美丽,处处芬芳。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写作的速度加快了。写作中,我不断向有种花实践经验的同志请教,到各图书馆去翻阅资料,还抽空去江南学习。我在睡梦中若有所悟,就起床提笔备忘。我的心似碧水一般明澈,我相信再也不会有什么祸害突然下降。我无辜的灵魂曾被套上莫须有的枷锁,现在这个枷锁已打碎了。我要在科学的晴空里插翅翱翔,我要与生命争时间,把我的书早日呈献给祖国和人民!

经过我的努力,以及同志们的帮助,我和杨立群同志合作的《家庭花谱》于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出版了,现已加印两次,总印数共达五十三万册,现在编辑部又约我修改增订,准备再版。

这本花卉书的畅销,说明了什么?它显示广大人民在改善了物质生活的同时,也迫切需要种花卉、搞绿化充实精神生活了。我渴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目前几乎每天都有人来信和来访,与我谈养花种树。我每天写稿到夜里十点,白天常到一些单位协助绿化环境,生活日程排得相当紧。我能为人民创造美好的生活出力,感到非常快慰。

我经常告诫自己,应该力求身体健康,以便多多发挥余热。我争取长寿的办法,一是保持精神愉快,二是做到生活朴素,三是适当的体育锻炼。每天早上打太极拳半小时,早晚吃些麦屑粥,中饭素食为主,冬季订一份牛奶,别无补品。坚持不吸烟。至今除一只左耳受损外,没有其他疾病。我要争取活到到二○○○年,亲眼看到实现了开创社会主义建设新局面的伟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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