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一卷

金大陆

对于研究中国现代美学史的人来说，要理清朱光潜美学思想发展的脉络，困难之一便是难于找到他的全部早期著作。现在《文集》第一卷的出版，无疑为研究者提供了便利。

收入这卷文集的《文艺心理学》、《变态心理学》、《谈美》，系作者在一九二九至一九三三年间撰写的。当时他正在英、法做留学生。对于听课和预备考试他并不特别重视，而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图书馆里，“一边阅读，一边写作”，此法使他成就了这些著作，迈出了美学研究的第一步。

在中国，美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是在鸦片战争之后从西方介绍过来的，王国维应算第一个有成就的，他比较系统地从美的产生、本质、形式、鉴赏等方面研究了这个问题；而后，蔡元培著书立说，为美育大声疾呼；鲁迅则以自己坚定的立场，深邃的眼光，从真与善的角度透视了美的真谛。朱光潜是继王、蔡、鲁迅之后的又一学者，尽管他们的美学思想很不一致，但从历史的观点看，他的研究却从二十年代一直伸展到八十年代，可以视为从近代美学到现代美学的中介之一。对之加以研究，方可从中窥见中国现代美学史的发展。

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西方有英国经验派、大陆理性派、德国古典派等美学，以后，又出现了更多的形形色色的美学流派，例如距离说、移情说等。五四以来，王国维、蔡元培、鲁迅、朱光潜等都极力研究和学习西方美学，这是他们的一个共同特点。但他们又都生长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很深，所以在宣传西方美学的同时，他们又都做到与中国的诗画文论相结合，例如朱光潜在《谈美》书信十五题中，以古代诗文为题者有十一，至于文中引用中国文化典故更是屡见不鲜，这是他们之间的又一个共同特点。至于他们的相异之处，由于各人情况不一，在众多的西方美学思想流派中，王国维更信服叔本华，蔡元培更喜好康德，鲁迅先推崇尼采，后更接近俄国民主主义者，而朱光潜则受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影响极深。克罗齐的中心论点是：“艺术即直觉，直觉即表现”，所以朱光潜在早期美学著作中也多从美感经验入手，十分重视审美心理现象的描绘，这有其可取之处，但他把心理作用扩大化、绝对化，以至陷于唯心主义，无疑是错误的。另外还应指出，前三人是间接地研讨美学：王国维从史学的角度连带美学，蔡元培从教育学的角度连带美学，鲁迅从文学的角度连带美学，而朱光潜则直接地专门地从事美学学术研究。几十年来，他意诚志笃，辛勤劳作，不仅创立了自己的美学体系，而且完成了从柏拉图到黑格尔到克罗齐等一系列西方美学家的介绍。在介绍西方美学思想方面，他也是最有贡献的一位。

朱光潜曾把他的美学研究划分为两个阶段，并认为“没有前一个阶段，也就不能有后一个阶段”。这就告诉我们，只有真正认识了这些早期著作中的美学思想，我们才能深刻、全面地了解他整个美学思想的本质。

(《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一卷，朱光潜著，上海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二月第一版，1.6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