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太《说美学》序

1982-07-15 05:54谢昌余
读书 1982年10期
关键词:艺术创作兰州美学

谢昌余

一九五七年,我在中共兰州市委文教部工作。三月里的一天,某单位负责人匆匆来到我们部,声称有“严重情况”要向部长汇报。什么“严重情况”呢?原来是这单位有个二十一岁的青年,发表了一篇题为《论美》的文章,竟然说美是主观的。在这位负责人看来,主观就是唯心,唯心就是反动,情况当然“严重”!

我虽然不是搞美学的,但对美学很感兴趣,是美学文章的一个热心而忠实的读者。在五十年代的那一场美学大辩论中,但凡报刊上发表的美学文章,我几乎都要找来看一看。《论美》一文,那时我已经看过了,由于观点与众不同,显得非常特殊,所以留下深刻印象。只是没有想到作者高尔太同志就在我们兰州。更没想到,他会因为这篇讨论学术问题的文章,受到政治上的迫害。后来,当我听说他因此被批判斗争,错划成为右派,开除公职,劳动教养的时候,不由得感到很吃惊。

据了解,对他的处理本来不会这么重,由于他在斗争会上一直不肯“低头认罪”,直到最后一次斗争会,还坚持说他的动机和目的都是为了追求真理,而不是反党反社会主义,那个单位的领导小组便认为他这是“顽固对抗”,所以从严处理了。二十几年来,我常常想起这位不幸的同志,经常打听他的情况,知道他受了无数非人的磨难,处境一直十分悲惨。

粉碎“四人帮”以后,党的实事求是的传统得到恢复,他的错案才得到纠正。兰州大学校长辛安亭同志多次亲自出面奔走,才把他安排在兰大哲学系任教。直到他重新回到兰州,我才第一次见到他。他黑瘦、结实,满是老茧的手握起来很有力。但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眼角眉心几条深深的皱纹刻划着岁月的艰辛,也表现出个性的刚毅和意志的顽强。

一九七八年,他发表了《中国古代山水画探源》一文,受到广泛的好评。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把他从兰大借调到北京研究美学,在北京三年,他发表了不少文章,其中论美的部分汇编成册,就是现在放在读者面前的这本文集。质量如何,读者自会评判。观点能否站得住脚,有待于实践的检验。这些,我就不多说了。但不论如何,本书强调从主观方面来研究审美;强调审美的自然基础,强调美学与自然科学的联系;强调美的哲学就是人的哲学,研究美就是研究人,指出美学的任务不仅是研究美的规律,为艺术创作提供指导,而更主要的是揭示人的价值、意义和丰富性,指导生活和指导实践。这些,恰恰是强调了建国以来美学讨论中一直被忽略的几个方面,不能不说是一种值得重视和研究的创见。

可以看出,作者在写作的时候是充满激情的,这使他的文章处处闪耀着美的光彩。但是另一方面,为了不影响分析判断的客观性和全面性,科学研究却要求排除感情,更冷静些是否更好?建议作者考虑一下。此外,本书有些地方很晦涩,使人读起来感到吃力,如果能写得通俗些,让更多的人能看懂,就更好了。还有,我希望作者今后写作,能更多地联系当前现实,特别是文艺的现实,这样,一定能引起更加广泛的兴趣。意见不一定对,供作者参考。

在共同的探索和建设马克思主义美学的道路上,本书作出了它自己的贡献。作者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是偶然的。他的父亲高竹园先生是教育家,又是书法家,国学基本功很深厚,从小教他熟读唐诗、宋词,后来又先后送他跟颜文梁先生学油画,跟吕风子先生学国画。他除了长于绘画之外,还经常从事其他方面的艺术创作,发表过新诗、旧体诗和短篇小说。八○年他在《北方文学》上发表了两篇小说,反响很大,其中的一篇《在山中》,已经被翻译成德文,收入西德慕尼黑版的一本当代中国中短篇小说选集中。这些艺术创作的实践经验,为他的美学研究提 供了坚实的基础。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也是主要的一点,是他那诚恳、认真、勇敢而又百折不挠的探索精神,经过二十多年的颠沛流离、饥寒劳苦没有消沉下去,而能够依旧保持着对真理的热爱,这本身就是很难能可贵的。没有这种精神,就不会有任何成就,这是不言而喻的。粉碎“四人帮”以后,形势大好,在大好形势下,高尔太同志的这种治学精神当然会得到更大的发挥。他现在正当盛年,又很刻苦努力,我们完全可以期望,他一定会在党的领导下,为社会主义祖国、为四个现代化,作出更多的贡献。

(《说美学》一书将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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