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不断的爱流

2025-03-10 00:00:00珈语
读写月报(初中版) 2025年1期
关键词:四弟礼帽挑水

【导语】

亲情是一盏灯,点亮了归家的路;亲情是一根扁担,挑起了生活的重担;亲情是一桶泉水,荡漾出生活的希望。亲情永驻人间,绵延不断……

母亲是我的一盏灯

赵家明

我的家,没有什么特别,很平常,很普通,但是我有最深的感动,它来自最寻常的举动。

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母亲每晚睡觉前都会在客厅开着一盏灯,那是给还在工厂上夜班的父亲留下的,直到父亲回来,才将它关上。

母亲一向非常节俭,我觉得这是她持家多年唯一“浪费”的地方。

我渐渐长大,晚上回来,远远就可以看到我家还亮着灯。爸爸已不再上夜班了,我进蜂王浆厂当了工人,有时要上夜班,那一盏灯是母亲和父亲给我留的。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母亲当初留的那一盏灯并不是浪费。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整个小区的住户基本上都已经关灯睡觉了,霎时,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进了小区就只有我一个人走着,虽然有路灯,仍然感觉四周空荡荡的,阴森黑暗吓人,心中渐渐觉得不安,脚步不由得加快。但一抬头看到家中那盏亮着的灯,心里突然间充满了温暖和勇气。

走到楼下,看到家中还亮着的那盏灯,一颗焦躁的心才彻底平静下来。那盏灯不太亮,但在我心里特别明亮,它让我觉得安定,仿佛在告诉我,无论你工作到多晚,无论你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个温暖的家在等待着你,期盼着你,有爱着你的人在等待着你,牵挂着你。

那样的感受让我觉得很温馨,而那样的感受或许只有家中的父母才能给予。

我结了婚有了孩子后,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和父母在同一个城市,但没有经常去父母那里看看,就一到两周的周末去一次,父母却会常常过来看我。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父母,才知道昨晚他们在我的楼下转悠了好久,本来想要上来看看我,可是最后还是没有上来。

我问父母为什么不上去,母亲告诉我说,那个时候不早了,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他们事先也没有告诉我,看到我的房间没有亮灯,以为我休息了,所以就没有上去打扰。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有淡淡的失落,父亲也是,但是我看得出他们顾及我的情感,并没有表露太多。其实,我那天那时候并没有休息,只是习惯于看电视的时候不开灯。

那天以后,我便在窗口安了一盏小夜灯,像母亲当初为父亲留灯一样。当然,我也经常抽出时间回家转转,再忙也没有不回家的理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父母都很开心。

“家”和“爱”,或许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字眼,它们很简单,只一个单字,却又非常复杂,不少人穷其一生寻寻觅觅,也难得明白其中的真谛。从呱呱坠地到离开世界,“家”和“爱”都陪在我们的身边,无论有多远,它永远都是我们心中最温暖的地方。

所以,我珍惜现在的工作,珍惜现在的每一天。我们都要为家,留一盏灯,为爱,留一盏灯,留一盏关心的灯,留一盏牵挂的灯,留在房间,留在心上。

母亲,就是我心中永远的一盏灯。

(来源:《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3年6期)

【感悟】本文以“灯”为主线,将日常生活小事串联起来,写出了家的温暖和爱的给予。母亲在夜里给父亲留灯,父母为下班晚归的“我”留灯……这些举动看似微不足道,却彰显了爱的力量。文中,作者还借“不留灯”来强调“留灯”的必要性,突出了灯光给人带来的温暖。在写法上,本文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却在平铺直叙中揭示了“灯”的内涵,让人心生感动。

扁担那头的父亲

卞毓方

父亲有顶礼帽,深灰色的,高而圆,顶部呈三角形凹陷,底部系以黑色缎带,帽檐宽大而略微翘起。听母亲讲是早先闯荡上海时买的,上海人讲究“行头”,出客必须穿戴入时。我懂事后,偶见父亲戴过一次,是去出席二哥婚礼时。其余日子,礼帽一直放在纸盒里,纸盒搁在竹棚上。说不清从哪一天起,我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宏愿:将来,这顶礼帽归我。

将来是什么时候?喏,就是等我长得和父亲一样高时。小学期间,我曾无数次偷着试戴。那顶礼帽拿在手里,温如玉,软如绒,阔绰而又帅气。唉,可惜帽冠太大,我的脑瓜又太小,往头上一套,帽檐一直滑溜到眼睛,禁不住想起成语“沐猴而冠”。我还小,有的是长高长壮的机会。

到了高三,悲哉,我的身高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定格,再次试戴,仍然嫌大。散场敲锣——没戏了。从此只能仰望父亲高大的背影兴叹,那顶礼帽或许在竹棚上窃笑,是的,它属于魁梧,属于伟岸。

小时候,没人说我长得像父亲。除了身高不及,脸形也不像,父亲的脸明显偏长,我的近似于圆;五官也不像,父亲的线条是儒家的,外柔而内刚,我的线条是刚的,更准确地说,是粗糙的;脾性也不像,父亲诙谐、幽默,我木讷、无趣。

夏日晚间,一帮小孩捉迷藏,夜深了也不归宿。这时,各家大人就会出来找。找着了,还赖着,不肯回,大人出手就打:“让你疯!”父亲也会出来找我,他号准我的脉,料定我会往哪儿躲,一下子就找个正着。见了面,老远扬起右手,作狠抽狠揍状。我晓得,那是唱戏的胡子——假生气,父亲的巴掌不会落下,吓唬而已。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有打过弟弟。

父亲在家里从来不发脾气;对外人,更是笑颜相对。四弟元气足,疯劲大,拳头硬,诨名“四乱子”。有的家长就找上门来,向父亲告状。父亲总是千赔礼,万道歉。四弟察知有人告状,蹑手蹑脚踅回,躲在屋角,等着挨训。然而父亲视若无睹,仿佛啥事也没有发生。

是出尔反尔、自食其言吗?非也。父亲对邻里关系是看得很重的,事后见了那个曾被四弟欺负的小朋友,他总会摸摸头,好言抚慰。父亲对四弟的“劣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非放任自流,而是“知子莫若父”,他晓得四弟只是顽童意气,争强好胜,骨子里还是个讲仁义的孩子,知羞耻,识好歹。果然,四弟上学后,各方面表现皆优。

为人处世,父亲常讲,小肚鸡肠成不了大事。他跟我讲过“秦穆饮盗马”的故事,特别强调,是祖上传下来的。秦穆公丢了几匹马,派负责养马的官员去找。官员告知:“马儿已经被三百多个农夫杀了分吃,我把这帮不知好歹的家伙统统抓来了,国君您看如何处治!”秦穆公说:“别,别,哪能因为几匹马,就把这么多百姓都抓起来呢?我听说马肉不是寻常食物,吃它时必须喝点儿酒,否则会伤肠胃。赶紧给每人都喝点儿酒吧,然后放他们回家。”三年后,秦国与晋国爆发战争。秦穆公被围,身负重伤。节骨眼上,那三百个农夫赶来,舍命将秦穆公救出。这个故事,令我想到祖父的待人接物,原来这是“家学”。

竹棚上,礼帽盒的旁边,还搁着一根扁担。这也是文物级的古董,串联着父亲前半生的许多故事。父亲说,这根扁担是曾祖父留下的,祖父用过,他去上海打工,在码头上装货卸货,用的也是它。1964年,我去北京念大学,上学时因直言贾祸,陷入困境。我惶惑,写信给父亲,说不想念书了,干脆回家种田。父亲回信:“人都有七灾八难,捆起来经住打,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挺一挺就过去了。大丈夫要能伸能屈,一根扁担能睡三个人,天无绝人之路。”

“一根扁担能睡三个人”,这句话给了我力量。后来,我遇到过更大的苦境、逆境,也都是凭了这种信念,咬牙度过。偶尔想,岁月是一根长长的扁担,父亲在那头,我在这头。

(来源:《光明日报》,2023年5月5日,有删减)

【感悟】父亲的礼帽曾是“我”的最爱,而一心想占有它的愿望未能实现。相对于魁梧的父亲,“我”太渺小了。父亲不仅身材高大,还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给孩子们讲“秦穆饮盗马”的故事,传授做人的道理。而扁担那头是生活的苦难和岁月的重负,父亲默默地担起来,让这个家变得幸福、温馨。文中,作者抓住礼帽、扁担等物件来写父亲,既突出了人物形象又写出了浓浓的亲情。

外婆挑着月亮来

陈不白

两岁半那年,父母抱着我挤上绿皮火车。三天三夜后,我就到了贵州山里的外婆家。

从我记事起,我们村里只有一口井。外婆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村里的人发现了一股山泉水,于是在它流经的低处挖了个洞,再用石灰抹上,四周建起墙,盖上房顶,只留一个门那么大的空隙舀水——能舀出清亮干净的水。远看它就是一间房子,当你走近了,能听到很微弱的流水声。

村里人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大水井,这不是说它的水流大,相反,两个小时它淌不够一桶水。到了枯水期,水流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现在想来,叫它大水井,可能是人们盼望过上不缺水的生活。

外婆常常叫我到井边去看,如果没人,就得赶快跑回家里拿水桶去守水。村里人多水少,一人一瓢都不够,所有人家都在等待上一个守水的人走掉,自己来做下一个守水的人,等舀满一桶,才能结束这次守水。我一看到有人来到井边,心里就“咯噔”一声,好在大部分人只是看一眼就离去了,我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水,首先用来洗菜做饭,然后洗脸洗脚,最后用来给牲口煮粮食,几个月也轮不到一次洗头洗澡洗衣。这样,我的头上长满了虱子,头发打满了结。我的脸自然是整天黑着,衣服上不是土灰就是煤灰。

“看水”之外,我常被外婆叫去井边守水,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饭后。白天,我坐在井盖上看蓝天白云,听着井对面竹林里的簌簌风声,并不觉得日子难熬。炊烟升起再散去,白天也就过去了。晚饭过后,特别怕鬼的我就很紧张,如果听到什么不常听到的声音,哆嗦难免,然后提着一颗心轻轻移动脚步,靠在井盖后面的泥墙上,借周围的杂草把自己遮住一些。月光总是很明朗,偶尔有萤火虫飞过,我就急忙低下头蒙住眼睛,外婆说萤火虫会在空中撒尿,尿进了人眼会长菜花。

等到外婆踩着月光从地里回来了,我的害怕才会结束。她总是挑着水颤巍巍地走在我的前面,扁担发出“吱呀”的声音,很苍老的那种。路太窄了,眼神不好的外婆每走一步,我都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后面,时刻准备出意外时伸出双手护住外婆,不过这样的事从未发生。

月亮是我们在夜里的好伙伴。走在夜晚的村路上,我发现月亮跟着我,就像一个巨大的手电筒,照亮我前行的路。我相信外婆也是,她半夜出门挑水,一定是挑着月亮出去,又挑着月亮回来。月夜、水井,扁担的吱呀声,和挑着水步履稍显不稳的外婆,成了我心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七岁时,我离开外婆家去上学,再没听到扁担的吱呀声了。过了几年,我听说外婆家通了自来水,外婆不用在月夜挑水了,我兴奋得几天没睡好觉。好几个夜里我都梦到外婆月夜挑水归来的画面,扁担的吱呀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外婆不是挑水回来,是挑月回来。

(来源:《海外文摘·文学版》,2022年11期,有删减)

【感悟】本文围绕“大水井”展开叙述,追忆了留在作者记忆深处的一段难忘时光。儿时的“我”住在外婆家,经常去看水,还跟在挑水的外婆身后。外婆不是挑水,而是挑月归来。从“看水”到“守水”再到“挑水”……作者按照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行文,写出了生活的艰辛,也折射出温暖的亲情。那亲情浓缩在月光之下,在夜晚的小路上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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