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是人类日常生活中常会遇到的灾害之一。在古代,中国建筑的原料多为木头,因此火灾的发生令百姓十分困扰。但在长期与火灾的斗争中,古人积累了丰富的防火经验,制造出各种消防设备,这不仅体现了古人先进的防火意识,也构建起了古代完整的防火体系。
早在商周时期,人们已经产生了防火意识。《易传·大象传·第三十六卦既济卦》中写道:“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着重强调了“防患于未然”的防火意识。“防为上”标志着古人防火意识的初步觉醒。东汉史学家荀悦的《申鉴·杂言》中也指出:“尽忠有三术:一曰防,二曰救,三曰戒。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 强调了防范胜于救灾的思想,与现代消防理念“预防为主,防消结合”相契合。
正因如此,古人在建造房屋的过程中,开展了大量防火实验,谋划并实施了诸多防火措施。
首先是采用防火涂层技术。中国古建筑多为木结构,具有易燃的特性,为了隔绝可燃物和火焰,常在木柱外涂抹湿润的泥土,凝固后形成保护层,以阻止火势蔓延。在距今约7800—4800年的大地湾遗址F901房址室内,考古学家发现了“草泥包皮”的防火保护层。室内有2根大柱、16根附壁柱、1根角柱,虽原木柱已毁无存,但均存有外表皮和用草泥土围在柱外形成的防火保护层的痕迹。
其次,随着建筑技术的提高与材料科学的发展,各种具有耐火性能的建筑材料被相继发明,并广泛应用于古代建筑中。为了有效应对全木结构建筑防火性差、易燃性高的固有缺陷,古人在进行房屋设计与建造时,常采用琉璃瓦等耐火材料来提升建筑的耐火等级。黏土釉化后在瓦片表面进行二次烧制,使瓦片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琉璃釉,这层釉质不仅赋予琉璃瓦更加绚丽的色彩,还使其比传统瓦片更为坚硬和耐用。琉璃瓦作为一种不可燃材料,凭借其出色的防火性能,在古代建筑防火措施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防火之瓦”。
此外,古人还将传说中能“吞火”的鸱吻“请”上屋顶,镇宅辟火。在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它具有吞火降雨的能力,古人深信其威能,将它安置在屋脊正脊两端,龙头鱼尾,双目怒睁,大张其口,仿佛随时准备“吞火”,以此寄托古人借助其神力来辟除火灾、保佑家宅安宁的美好愿望。
除了防范火灾的象征意义和给予人们心理安慰,鸱吻还承担着古建筑的重要防火功能——“避雷”。在古代建筑上,鸱吻多由琉璃等绝缘材质制作,但其须舌部分却巧妙地使用了导电的金属材质,在实际应用中发挥了类似现代避雷针的作用,有效降低了因雷电引发的爆燃风险。这一古老而智慧的防火措施,至今仍令人赞叹不已。
水井和大水缸是古代消防设施中不可或缺的。水井作为古代生活的重要水源,分布广泛且易于获取,成为火灾应急时的首要取水点,为及时扑灭火源、控制火势蔓延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辽宁省博物馆藏的“东井戒火”铭文陶井,生动展现了汉代人对水井防火功能的深刻认识与重视。该文物四面均有画像图案,其中一面有“戒火”“东井”四个字,中间一人左手执瓶,右肩扛旗,旗上有“戒火”二字,身后有雄鸡,做疾走状。“东井”为二十八星宿之一,常被视作水源丰富的象征,将其刻于陶器之上,不仅体现了古人的消防意识,也蕴含了祈求水源充沛、火灾不侵的美好愿景。
大水缸也是古代重要的消防设施,常被放置在建筑物的关键位置,如庭院中心或门口附近,以便火灾突发时能迅速取水应对。明清紫禁城内遍布的“太平缸”,又被形象地称为“门海”,寓意为“门前的海”,是紫禁城内十分重要的储水设施。摆放在故宫乾清门前的铜制鎏金太平缸,直径1.6米,高1.2米,重达3000多千克,容水量高达2000升。更为巧妙的是,冬季时还能通过大缸下面的炭炉加热,防止缸内的水结冰。
这些分布于紫禁城内的太平缸,与紫禁城外的护城河、太和门前的金水河,以及散布于紫禁城各处的80余口水井,共同织就了一张严密的消防网络,为紫禁城的消防安全筑起了坚固的屏障。
除了确保大量水源储备外,在火灾发生时迅速将水运送到火灾现场同样重要。古人为此发明了许多高效运水工具,这些工具大多采用天然材料制作,如牛皮、马皮等,不仅易于获取,而且具有良好的密封性和耐用性,在设计上力求简便实用,便于搬运和存储。
1044年,宋仁宗组织编撰的中国第一部官修兵书《武经总要前集》中记载:“水袋,以马、牛杂畜皮浑脱为袋,贮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节)缚于袋口。若火焚楼棚,则以壮士三五人持袋口,向火蹙水注之。”北宋时期的水袋,多用牛马等动物的整张皮制作而成,容量约为今天的200升,使用时通常需要三五名壮士共同搬运。
水囊通常使用猪皮、牛皮、羊皮或膀胱制作。与水袋相比,水囊的体积较小,盛水量不如水袋多,但灵活性强,可单人操作。当火灾发生时,直接将水囊掷向起火点,随着外壳在撞击或高温下破裂,水随即流出,迅速扑灭火势。这种便于搬运、能够快速响应的救火设备,是古代消防工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
唐宋时期,随着城市的发展,消防需求日益增强,因此推动了多种消防器具的发明与应用,其中溅筒、唧筒便是具有代表性的消防利器。溅筒由竹筒和皮袋构成,皮袋用于储水,竹筒则作为喷射水流的管道,灭火时利用水压原理,挤压皮袋喷射出水流,是唐代常用的灭火工具。
宋代更是消防技术蓬勃发展的时期,《东京梦华录》中就记载了“大小桶”“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火杈”“大索”“铁猫儿”等多种防火工具。宋朝的竹制唧筒尤为典型,其原理与溅筒相似,由一粗一细的两根竹筒组合而成,使用时将细竹筒包裹棉絮后插入粗竹筒中,再将细竹筒向外拉,以向粗竹筒内注水,最后挤压推入细竹筒,利用压强将粗竹筒中的水射出。这一设计与现代注射器和水枪的原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明清时期,皇宫内特设“唧筒处”,专门负责宫内的防火事宜,同时,西方消防技术的传入促进了水铳、水龙车等先进救火工具的研制。水龙车即通过人力踩踏类似跷跷板的加压臂,不断从大水桶中抽水,最终让水从水龙喷嘴中喷出以灭火,堪称现代消防车的雏形。这一系列消防技术的进步,彰显了古人对压强与力学原理的理解与应用。
在古代城市防火中,为及时发现火情、扑灭火情,防止火势蔓延,许多重要城市会建立望火楼等防火瞭望塔。在汉代,就已出现用于消防报警的瞭望建筑,河南陕县出土的一幅汉墓壁画中,描绘着两个人在耸立于水塘中的三层楼阁上眺望的场景,有学者推论这座楼就是汉代的防火瞭望塔。
至宋代,望火楼更是遍布首都汴京。据《东京梦华录》所载:“每坊巷三百步许,有军巡铺屋一所,铺兵五人,夜间巡警及领公事。又于高处砖砌望火楼,楼上有人卓(瞭)望,下有房屋数间,屯驻军兵百余人,及有救火家事(工具),谓如大小桶、洒子、麻搭、斧、锯、梯子、火杈、大索、铁猫儿(即铁锚)之类。每遇有遗(失)火去处,则各领军汲水扑灭,不劳百姓。”说明在当时就构建了严密的火灾预警网络。为确保望火楼上的值守人员能清晰观察周边火警情况,《营造法式》中还对望火楼的高度提出严格规定,通常要达到9.3米以上,相当于今天三四层楼的高度,以便及时发现火情,扑救火灾于初起阶段。望火楼下的“官屋”中,还配备了水桶、火钩、麻搭等十余种救火工具,从一个预警机构升级为一个集预警与扑救功能于一体的城市消防机构,共同构建起相对完善的城市消防系统。
古代的“消防队”也有着非常悠久的历史。早在黄帝时期,就已设立专门管理消防安全的官员,称为“火政”,这便是古代消防队的雏形。周朝时期也曾设置专门管理消防安全的官员“司烜”,每日用木槌敲打着铜铎,四处巡视,以警示民众注意防火。宋朝时期,朝廷还专门组建了一支力量雄厚的公益性专业消防队伍——“潜火队”,堪称是世界上最早的专业消防机构之一。到了明朝,更是在部分城市中组建了专业的消防部队——“火兵”,主要任务是防御敌军火攻引发的火灾及应对其他火灾隐患。
这些专业消防力量的存在,不仅提升了城市应对火灾的能力,还增强了居民的安全感与城市的稳定性,积累了丰富的消防经验和专业知识,为后世消防体系的不断完善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与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