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松弛感”?它不是消极“躺平”,也不是“佛系”遁世,而是身心放松、舒适、自由,生活慢节奏,从内而外解放自我,这是一种有弹性的体验认知、生活方式,内含一种积极的探索精神。它频繁出现在大众的认知中,用于调节、改变、反抗自己长期维持的那种紧张紧绷、高压高效率、快节奏、殚精竭虑、费力劳神的工作生活。它是我们最小单位的英雄主义,让我们不再囿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框架,而是以自我为出发点,向更理想的自己迈进。
追根溯源,在农业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云卷云舒,赏花开花落,人们是有松弛感的。其中,魏晋时期,时局黑暗,礼崩乐坏,价值断裂。“竹林七贤”大多是世家大族子弟,幼时受儒学礼教的耳濡目染,成人后却不遵礼法,不拘小节,任诞放荡,也算得上是一种“松弛”了,用以充当对外的宣泄出口,是对外部世界的强而有力的回应和坚决的表态。
在工业社会,崇尚工具理性、效率至上,人们坚信“业精于勤,荒于嬉”“时间就是金钱”等价值观,不敢虚度光阴,而是善用每分每秒,辛勤读书、工作,换来美好幸福的人生,变得不那么松弛。
进一步来看,在当下的后工业社会,物质生活富裕,然而,人更容易彻底丧失松弛感,无法过上美好生活。
如哲学家马克斯·韦伯所说,“理性把现代铸造成了铁笼”,人被视为机器的零件,失去活力;社会学家罗萨提出“加速社会”概念,强调科技进步、社会变迁、生活步调三者不断地循环反复,在快节奏下,人的生活质量反而降低,身心健康堪忧;美国心理学家伯尼斯·钮加藤提出了“社会时钟”概念,即我们常听到的“人们应在不同阶段完成相应的人生目标”,阐明了焦虑徒增的缘由;社会学家卡尔·马克思也提出“异化”概念,在超负荷的工作中,人的文化体力被削弱,艺术心情、情感权利、空间渴望被剥夺,人也会被扭曲、异化,如《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在日复一日的、冗长繁重的工作中,忽视对自我情绪的感知,不堪重负,变为甲虫。
总之,人如弹簧,外力一旦超过弹性限度,则不能复原。适度的松弛,对于人的身心健康是不可或缺的。马雁说:“世界必有出口,你必有脱身的时刻。”松弛感,即为生命找到一个庄严的出口,实现对内的自我排解,追寻平衡与自洽。
在加速的当下,我们要如何实现“松弛感”?
复旦大学教授熊浩提出“月光精神”这一概念,“超越白日太阳下的周而复始,看见微凉月光下的生命清欢”。他提倡人们在日间完成工作后,在夜幕降临时,给生命松绑,去释放、去疗愈、去想象,去找寻自我的存在,为新的一天积蓄力量。到了白天,我们继续耕耘,挥洒汗水,尽应尽的社会义务,维护世界秩序。
当然,我们也不要盲目跟风,过度松弛,衍变成一种刻意而做作的表演。例如,彻夜在街头饮酒,发出扰民的噪声;在马路上结伴起舞,阻碍交通的正常运行……
一位智者曾说:“内心的平静是智慧的珍宝,它会跟智慧一样珍贵,比黄金更令人垂涎。”松弛感亦如此。生活的齿轮终日转动,我们且在心中修篱种菊,适时松弛。